-->
三年前的春节档有部名叫《新喜剧之王》的电影上映。我最初知道有那么一部电影时,第一反应是:不会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山寨网大吧?后来发现居然真的是正儿八经的星爷作品。
《黑客帝国4》那种“横空出世”的感觉就让我想起了当年的《新喜剧之王》——大部分观众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项目的时候,电影居然已经拍得差不多了,预告片也出来了,都准备上映了。《新喜剧之王》毕竟是中小成本的喜剧片,只要是星爷亲自把关,哪怕达不到他巅峰的水平,也不会差到击穿观众的心理防线。《黑客帝国》就不一样了,那是凝聚了当年两个导演半辈子的人生哲学思考,再依托好莱坞强大的电影工业体系制造出来的顶级科幻商业大片。三部曲已经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了,续集可不是一拍脑袋说拍就能拍出来的。
《黑客帝国4》看起来比较有诚意的一点是,除了导演回归(准确地说是只回归了一半),男女主角也回归了。不过我想华纳真正邀请的顺序应该是先男主角基努里维斯,然后导演,再利用前面这两位的面子邀请了女主角。这个早已完结的故事之所以时隔20年后又被拿了起来,而且不是翻拍重启,是沿用经典角色续写原本的故事,原因当然是基努里维斯近年来又凭借《疾速追杀》系列翻红了。而《疾速追杀》里面又时不时甩一两个《黑客帝国》的梗出来抖一下机灵。华纳大概想的是,反正被别人消费也是消费,那还不如我们自己消费,于是就让基努里维斯顶着约翰威克的造型回来演尼奥了。
经历大前年《终结者6》的打击,我对于《黑客帝国4》一直不敢抱有太大的期待,生怕它又是一部想要模仿《金刚狼3》依靠献祭男主角来提升逼格最后赔了主角又折票房的尴尬之作。《黑客帝国4》最后的结局出乎我意料的圆满,对于很多人来说算是弥补了《黑客帝国3》悲剧收尾的遗憾。
只不过大团圆结局释放的善意又被整体制作的敷衍给抵消了,总体符合我对它的低预期——看之前我觉得能达到《木星上行》的水平即可,看完之后发现确实是连《木星上行》都不如。不过毕竟本片有基努里维斯,所以还是讨厌不起来。
整体上不看好本片,但心底还是略微有一丝幻想《黑客帝国4》能稍微往《超感猎杀》而不是《木星上行》的水平靠近一点点。这丝幻想最终是破灭了,不过很高兴看到本片出现了几位《超感猎杀》的熟人。
不知道裴斗娜是不是被本片稀松的动作设计吓跑了,毕竟她在《超感猎杀》里面的人设是格斗高手,而且用的是东方武术,与三部曲的打斗风格比较接近。如果她也能加盟,那么新一代船长的职位估计就落在她头上了。甚至我觉得裴斗娜演船长的话,也就不需要再搞一个年轻版的墨菲斯了,凭她的气场和身手,俨然是女版墨菲斯。脑补一下初代电影墨菲斯和尼奥在训练程序里面的道场切磋,把墨菲斯换成裴斗娜,是不是毫无违和感?
当然现在的女船长杰西卡·亨维克我也挺满意的。最早看到这个演员是在《星战7》里面,她演反抗军的一名飞行员,戏份不多,但是惊鸿一瞥已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后来再追《权力的游戏》,也会格外关注沙蛇的戏份。
关于这个女船长的名字Bugs,我第一反应也认为是系统漏洞、错误的意思。但是当她露出兔子文身,我就知道这个角色的名字其实应该翻译作“兔八哥”才对。兔八哥也是华纳的IP,而且兔八哥担任主角的《空中大灌篮》也跟《黑客帝国》系列有相似的命运,时隔二十多年突然被拉出来炒冷饭。
《黑客帝国4》有点像电视节目《王牌对王牌》的小品环节,找来当年的几个演员随便演一演,号称还原经典,整体带着两分情怀、三分恶搞、五分粗制滥造。但我觉得拉娜沃卓斯基导演又十分清醒,她知道自己拍了个什么玩意儿,但作为这个项目当中最有话语权的人之一,她又通过刻意与前作区别的影像风格来制造出一种自己与这部电影的疏远。因此观众可能会觉得这部新片很蠢,但不会显得导演很蠢。这就与华语片领域一些吃老本的导演形成鲜明对比了,没错,我说的就是刘镇伟。
如果只是想贩卖情怀,拍电影是非常费力不讨好的,不如像《哈利波特》那样搞个20周年特辑,即便把原作者都踢出局了,口碑依然很高。而且《黑客帝国》的导演就是原作者,绝不会有被踢出局的风险,毕竟姐妹俩又不像JK罗琳一样说错了话得罪了跨性别者,反而她们俩本身就是跨性别者,身份绝对安全。
说到《黑客帝国》的导演,鉴于他们曾经有过兄弟、姐弟、姐妹的不同阶段,很多人一直觉得要以适当的方法称呼他们是个技术活儿。其实我觉得不管哪个时期,都可以统称为“沃卓斯基二人组”。
看完《黑客帝国4》全片,我仍不太清楚本片的导演到底是知道观众想要什么,还是不知道。说不知道的话,她把男女主角带了回来,确实是弥补了老影迷当年的遗憾;可要说知道的话,那她又怎么会放任第四部的动作戏如此划水。对于一个《黑客帝国》影迷来说,不管让你20年如一日地痴迷于这个系列的最终核心魅力是什么,最一开始吸引你的一定是酷炫的动作戏。这就好像两个人搞对象,最终能一起生活几十年肯定是因为一些内在的东西契合,但是一开始能走到一起,合眼缘是最重要的。
现在的好莱坞大片打斗风格越来越写实,我一度也以为上世纪末的香港武指热潮彻底翻篇了。可是去年的《尚气》让我看到,那种香港功夫片的套招对拆仍能发挥其魅力,所以《黑客帝国4》延续三部曲的动作戏风格完全没问题,不必因为过去十年来动作片领域的革新而感到不知所措。何况《黑客帝国》的大量动作戏都是发生在矩阵的虚拟空间里,带一点杂耍或卡通的感觉也毫不突兀。
然而这一次的动作戏似乎是卡通得过头了,尼奥解锁的新技能是放龟派气功,而且使用起来毫无节制,从头放到尾。就算是卡通感,观众希望看到的也是富有设计感和韵律感的,而不是像开挂一样一抬手敌人就躺一片,太极宗师闫芳直呼内行。
我年轻的时候,电视上有那种互动点播频道,有人打电话进来就可以选择节目播放。我是从来没点过的,都是别人点什么就跟着看一点。当时节目单主要就是Flash动画(《大话三国》之类的)、MV(F4的歌曲居多),还有一些电影片段。我记得点播《黑客帝国》的特别多,主要就是崔妮蒂的360度回旋踢、尼奥闪子弹、男女主角带很多枪闯大楼等片段。
后来就借了影碟回来完整地看了一遍,瞬间就被这个故事吸引了。那些年也正好是我刚开始玩网络游戏的时候,所以对于《黑客帝国》的设定接受起来一点也不困难——这就是一个超大型、超逼真的网络游戏。进一步想,如果《黑客帝国》揭示的就是世界的真相,那么整个世界就是这么样一个网络游戏。
我也曾跟我爸一起重看《黑客帝国》,他的注意力就完全在打戏上,我给他讲解世界观设定他都听得心不在焉,似乎不太感兴趣。我爸的学问和理解力当然比我强得多,但是成长经历不同就注定了《黑客帝国》是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思维狂欢。
至于年轻一代观众,如今早已是个随便什么人都能聊两句元宇宙的时代了,光是流行文化和电影流域,也有《刀剑神域》《头号玩家》《失控玩家》等涉及类似话题的作品,虽然未必如《黑客帝国》三部曲那样严肃深刻、给人极度逼真的压迫感,但也确实稀释了年轻观众深入探讨虚拟与现实的界限之类问题的热情。如果一个从小作为互联网原住民的年轻观众今时今日才第一次看《黑客帝国》三部曲,恐怕很难有我们那代人当初那种仿佛打开一扇新世界大门的奇妙体验。
在我玩网游玩的最起劲的那些年,我也会觉得游戏角色就是我的化身,我的意识进入他的身体,我以他的形态生活在另一个世界。可是近年我又有了些新的感悟,越来越觉得玩家和游戏角色的关系不是那么回事。游戏角色固然会按照玩家给的指令做出行动,但他或许也有一套自己的逻辑给出这么做的理由。玩家和他的游戏角色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心里有着不同的盘算,但是最终殊途同归,导致同一个行为结果。玩家操控游戏角色砍怪是为了拿经验、爆装备,而游戏角色本身却可能觉得自己是出于使命感、正义感等原因。玩家和游戏角色并不是完全思维同步,只是结果同步。
反过来想,我们认为自主做出的选择,也可能是另一维度的某个玩家以某种方式影响我们做出的。在下达这一指令时,他不必像觉醒前的尼奥一样,全身浸泡在一个舱室中,而是有可能正悠闲地吃着泡面。硬掰着游戏角色的手脚强迫他执行指令,他马上就会察觉到不对劲,也许宁死都不肯配合。悄悄地引导他以为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让他产生自我意识的幻觉,这才是高明的玩法。《黑客帝国》系列当中先知对尼奥的引导,也许就是现实世界中我们与我们背后的玩家之间真实的关系。
正因为《黑客帝国》三部曲的世界观设定太像游戏,所以这次续集干脆就说它是游戏。当然观众都知道这肯定不是真相,要不后面怎么打得起来。然而前面的“三部曲游戏说”太过合理,而推翻这一说法的又都是老观众已无惊喜的重复套路——特工去公司抓人、墨菲斯跳大神、红蓝药丸、手穿镜子,故事推进上,感觉就是导演喊了一声“直接来吧”,然后就到了下一幕,观众跟不跟得上、接受不接受都无所谓。
尼奥的形象让一部分观众觉得与游戏制作人的身份设定不搭,但我觉得还好,这一看就是老出席游戏发布会的业内人士了。
华纳出了烂片,通常观众都不会迁怒于导演和演员,而是追着公司骂。导演是怎么把自己择出来的,上面已经说过了。至于演员,尤其是尼奥和崔尼蒂这对搭档,老观众都是抱着看到就是赚到的心态,也不会苛责他们。
其实基努里维斯不止演华纳的烂片可以被原谅,由于观众缘太好,他现在演任何烂片都可以被原谅。前一阵子还有一部质量欠佳但观众丝毫不怪罪主演的电影上映,就是古天乐的《反贪风暴5》。我觉得基努里维斯和古天乐还挺像的,都是踏实演戏、低调做人、热心公益。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他俩合作主演一部电影。
Meta 1
在《矩阵重启》前的两个月,马克扎克伯格宣布他那以社交媒体起家的互联网集团将正式更名为 Meta. 熟悉他近年来动向的人——大力推动VR设备的普遍化/消费化、建立自己的加密货币系统——或许会觉得这次更名是在意料之中。但通过更名这样的标志性事件,扎克伯格无疑是聪明(或鸡贼)地在大众话语与认知里把 meta (国内通称“元宇宙”)与自己的品牌绑定了起来,为大资本抢得了通往未来的先机。2021对于“元宇宙”来说是疯狂的一年,你可以看到一个像素风的jpeg头像卖出100个以太币(执笔日约合40万美金),也可以看到史蒂芬·库里和波兹·马龙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只无聊的猴子;耐克和阿迪达斯收购/发布了自己的NFT,一个拉美小国甚至把比特币设立成了自己的法定货币。曾经相对小众的加密世界在这一年通过这个社会的元·媒介——资本——打通了自己在流行文化中的影响力,势要把自己塑造成未来的基础设施。“元宇宙”的概念是否老套、了无新意、割韭菜无关紧要,紧要的是它如何在大众视野中慢慢塑形,被每个大脑所逐渐认知。Meta 的更名宣告了资本唯一的目的,那就是把“元宇宙”的想象力框定——伸出手给你一颗升级了的、奢华的蓝色药丸。
Meta 2
把指针往回拨,在另一个领域里,玩弄 meta 早已是以好莱坞为翘楚的娱乐工业的一个惯用伎俩——这也是《矩阵重启》前一个小时所戏谑的内容:大公司通过重启/重制过去的流行文化(现在大家叫它IP)来盈利,而人们也需要这种廉价的怀旧来刺激麻木的视觉神经。这里的 meta 是一个创世的起点,它可以被不断地重新诠释。一开始是简单的重复,但观众们开始觉得老套;那我们不如全盘推翻自己,老粉丝们不满意了;安全点还是加一些彩蛋,以一种戏谑的口吻来“自我致敬”。这样做的结果是一个稳定的世界消失了、出现了很多个世界,甚至于创世的文本也变得不再重要了——后现代主义早就聊过这些。在这样的文化里人们共享了一种焦虑,这里不再有真实和拟像的分界线,有的只是元宇宙嵌套元宇宙和复数共存的元宇宙。这也是为什么在矩阵的新版本里,主人公尼奥被设计成了一个大企业里的游戏工程师,每个同事都在称赞他1999年的那款《矩阵》游戏是多么成功、多么影响深远但他还是不开心。《矩阵》的意义?它可以是跨性别政治、可以是神学思辨、也可以是加密革命,但前提它得是个消费品。它不够激进?那在新版本的游戏里,我们可以进一步“突破”二元对立(binary)的模式,让它更容易被消费——百事都能请肯达尔·詹娜来拍个“黑命攸关”主题的广告。《矩阵》可以有一百种意义、不断地变化/进化,但因此它也变得什么都不是——太 meta 了。这一切的 meta 是尼奥精神病的来源,他需要通过抓住所有真实的碎片来确定自己的存在:定期去咖啡店见一见那个叫蒂芙尼的人妻、再找心理医生一吐为快顺便讨一些蓝色小药丸,一切都是为了维持自己的精神稳定、“我“的稳定。这有什么问题吗?我们纽约的自由派也都是定期做瑜伽和冥想的。
Meta 3
在影片的中后段,大反派“分析师”(the analyst)终于说出系统复活尼奥与崔妮蒂的目的——用爱发电。两人当年的行动多么轰轰烈烈,对系统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但系统可以反过来利用这种能量。他们把尼奥和崔妮蒂(蒂芙尼)设计成互相倾慕而不可得的关系,让两人之间“爱”的能量永远处于满值却又不溢出(对系统造成危险)的状态、做矩阵的情感劳工——两人如同视频网站上做夸张反应的up主或为女主播刷火箭的观众,连结似有若无,不断生产并维持着能量供系统去驱使利用。在这里,系统的底层逻辑第一次显出真身。而在邻近结尾处的动作戏里——那里射了太多子弹、炸了太多汽车和飞机,或许是对好莱坞的嘲弄,但的确少了1999年版本的大巧不工——有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桥段:被系统附身的人们从睡梦中“醒来”,化身人肉炸弹跳楼阻挡并攻击骑着摩托车逃跑的崔妮蒂和尼奥。这是导演对资本控制下的网络现实的另一次杰出描绘——看似具体而独立的人被系统性地操控、随时变成大数据的一部分供其使用,永远处于从个体到愚众随时转化的“中间态”。Meta 悄悄地把每个人变成了它自己的人肉电池。
Meta 4
面对系统的新生态,导演的回答也很返璞归真:爱与团结。找回(包括了异性恋的)爱、建立超越种族、年龄、甚至物种的团结——这个回答承接了两姐妹在剧集《超感猎杀》里刻画的群劈精神。乍一看,它似乎像是多元政治的老调重弹、或许还带有一丝精英主义。但我们必须把其放回互联网语境去解读并想象 meta 的另一种可能——如何去坚守阵地、不畏网络钓鱼(trolling)、不为资本所利用地去构建元宇宙的底盘,就像互联网革命刚开始时大家想象的那样。沃卓斯基告诉我们要找回自己的想象力,坚持那些曾经做过的事:建立真正自发的社群、技术开源、在AI里找盟友、直面并撼动特工史密斯。更重要的是去坚持相信并救赎那些被淹没在“元叙事”洪流中的、被大众认为与极客文化背道而驰的东西——程序员的行为榜样不能是伊隆·马斯克,必须回到基努·里维斯;其他人要作为崔妮蒂和超感八人组去帮他扫清道路,重新去塑造技术的表象、meta 的想象。
开头很抓人。前半小时让我觉得:这才是创作者功成名就之后应该讲述的故事——站在高处审视过往的成功,同时和普通人一样为现实中的一地鸡毛而烦恼——而不是像La La Land那样,成功后的直男含泪回顾当年的辛酸无奈,就差给加个副标题《我在LA都挺好》了。
重启游戏并开会那段让我笑得很开心——原来全世界的出品公司都是一样的。不从内容本身出发,不重视原创性,成天想着走捷径,拿大IP炒个冷饭。营销会上的图表、大数据、热词,内容会上一堆策划把一堆jargons像杂耍球一样扔来扔去……都太熟悉了,原来创作者的困境不分国界。
中间段拉跨,主要有三个原因:
1)大段解释性台词太多; 2)打戏无新意; 3)(也许是华纳为了省钱而找的)年轻卡司没有气场,带不动戏。
当年的Morpheus和Smith,那种声线多么厚重,表情多么凝练,光是一张脸就让你感觉有了不得的事情要发生了。最近的两部90年代大IP翻拍,《狮子王》和《黑客帝国》,充分说明了演员的声线和台词功底是多么重要。
最后将一切归结于旷世爱情,虽和三部曲一以贯之,但也着实让我扶额。只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即使变成了女人也没用,死死抓着一点情怀不肯撒手——这电影要是中年女导演拍的,绝对不会出现“世上最强能量来源于亚当和夏娃爱而不得的渴望”这种世界观设计。更尴尬的是,亚当和夏娃都老了,看两个中年人如此用力地为了彼此不惜毁灭全世界,我得出了一条金科玉律:影视剧中呈现中年人的爱情,必须是无奈或是反讽的,或至少必须带这两种色彩之一,不然就是硬逼着观众抽离。
整部电影都弥漫着一种英雄迟暮的沮丧感。导演借着角色之口,骂华纳不懂行乱做决定,骂当今主流文化是毫无新意的垃圾,甚至把上帝从不善良但严谨的“建筑师”改成了擅长gaslighting(咱也用个热词)的变态心理分析师。与其说Neo是导演的自我投射,我感觉Niobe可能更像:曾经锐气满满的少壮派,以打破规则为乐,现在地位崇高大权在握,自己制定规则后变得严厉保守,把类似自己当年的行为定性为“造反”。随之,原版“黑客帝国”故事的强烈爽感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迟暮英雄回首当年的唏嘘和试图寻回少年感的强弩之末。
《黑客帝国:矩阵重启》定档之后,无疑成了1月国内科幻迷/影迷的“必看之作”。
在不少人的心目中,《黑客帝国》三部曲是横跨世纪的影史经典,象征着我们这个时代影像语言与科幻概念的双重革新。时隔多年重启续集,无论拍成什么样,都是必看的。
不过,就具体的操作难度而言,就如同许多好莱坞科幻大片的续集一般,这部电影面临两个问题:重启后还能说出什么新意?观众是否还能被拉回到世纪之交的1999-2003?对此,沃卓斯基在《黑客帝国:矩阵重启》里以“元矩阵”的方式,高度自反、维持情感上的中二,交出了一份至少是令我满意的,属于当下的回应。
1999年,《黑客帝国》横空出世,红蓝药丸的选择,一个视觉上的对比,就蕴含了整个世界的宏大母题,并指向人类的末世寓言:现实世界已由矩阵的“母体”控制,人们成为了供给矩阵进化发展动力的“生物源”,完全活在计算机囚禁的世界当中。你是想活在糟糕透顶的现实里,还是活在无忧无虑的虚幻中?
接着,在后两部作品中,随着“建筑师”与“先知”的面目逐步揭晓,矩阵的机制才终于得以“闭环”。我们发现:所谓“ONE/救世主”的Neo的出现,也是矩阵维持其自身稳定发展所做出的设定。理性的“建筑师”主张保守的矩阵进化方案,再次上演摧毁人类反抗组织基地“锡安”的循环;而感性的“先知”则主张有所革新的矩阵进化方案,她指引着Neo跳出循环,以牺牲换取矩阵的升级。无论怎么做,Neo都会被牺牲,作为救世主遭受“献祭”。
《黑客帝国》三部曲所产生的社会思想的震荡,已经无需赘言。它成为了我们这个时代“阐释”最多的电影文本之一。当学者聊存在主义/虚无主义与媒介理论,当科幻作家聊人工智能与脑机赛博人、虚拟现实等科幻概念,当影迷聊“子弹时间”与CG特效,它都能迅速成为论述的样本,不断输送自身的能量。
在不久前的TGA 游戏演示中,《黑客帝国》的游戏版利用虚幻引擎5,模糊了真人演员与虚拟形象的界限。游戏复刻了电影中的经典桥段,并且用一个基努·里维斯的二元分身,向玩家抛出问题:现在,我们怎么知道什么是真实?
《黑客帝国:矩阵重启》再次玩转了这套“游戏-电影”的设定。在现实60年/矩阵20年之后,矩阵完成了它的第六次重启。“黑客帝国三部曲”被矩阵化用作游戏世界的文化符号,而Neo则再度重拾Thomas的名字,成了世界知名的游戏设计师,他受限于自己的老板对于游戏未来“钱景”的规划。
在这个6.0矩阵中,虚拟世界成为了“加强版”的幻觉图景。人类仍旧在机器的奴役中丧失着对于现实世界的感知,一切被重启循环,只不过更为愉悦。Neo设计的游戏,其中的世界观来源于他被封存前经历的往事,故事即是记忆。
Morpheus与新人物Bugs带领着他重新觉醒,让Neo走上解救爱人Trinity的征程。
20年过去,沃卓斯基并没有流于俗套,没有以好莱坞的传统制作模式拍一部“圈钱之作”。《黑客帝国:矩阵重启》充满了元叙事,充满了自我解构与自嘲,甚至充满了沃卓斯基的自我困境投射。在这部续集里,看似仍在讨论“自由意志/命运”的选择,但实际上,这个选择的本质已经跳转。
矩阵不复从前,化为了新的“元矩阵”。而破解“元矩阵”的关键,却仍是最为简单质朴的答案:爱。如影片的结语所言——“Love is the genesis of everything.”这句话实际上能解释黑客帝国三部曲与此部续集中最为内核的东西。
爱,在数字资本的世界是被利用的。但爱,是我们这个世界仅剩的真实。
在影片中段,反派角色“分析师”说出了为什么要囚禁Neo与Trinity的原因,那就是利用他们爱的能量让系统进化。系统将二人设计成彼此接近,但往往无法见面,即使见面了也给女性框定一个家庭妇女的身份,以此将两人的“爱”设计成“爱而不得”的状态。
这种状态能激发出系统进化的能量,被系统所利用,但却让他们二人在现实中全然不知。系统甚至发明出了新的“子弹时间”,这种“子弹时间”下,周遭的一切包括Neo与Trinity都被凝滞,只有系统本身可以活动,从而达成操控。
这实际上讨论的即是数字资本的逻辑。沃卓斯基给观众营造的,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真实。数字资本狡猾地站立在“粉丝/观众”与“偶像/展示者”之间,滑动着其所能盈利的最大阈值,令人进一步沉沦,在直播、短视频、打投的世界里乐此不疲。
正如电影的彩蛋所言,电影已死,游戏渐渐过时,唯有cat videos屹立不倒。当代人的困境在于,明明知道那是数字资本的套路,明明知道自己被当做情感数字劳工被资本玩弄在鼓掌之间,但仍要前赴后继地参与其中,无法自拔。
在对“分析师”的反叛之后,Smith获得了全新的能力。在曾经的三部曲中,他能无限复制自身。而在元矩阵里,他能成为每一个人(everyone)。被他附身的人会被夺取大脑,化为数字世界中的“人肉丧尸”,阻断Neo与Trinity的行动。
这也是对当下社交网络的现状描摹:在当下,人类成为媒介/机械的延伸的进程渐趋加速,周遭的一切仿佛将我们包裹起来,投喂着一粒又一粒蓝色药丸。友邻之间看似友好亲切的交流,实则暗流汹涌,我们根本无法意识到自己是否会被系统操控,是否正悄无声息地成为给数据打工的数字劳工。以爱为名,扎起数字的牢笼。
唯有魔法能够对抗魔法,唯有爱能够对抗以爱为名的牢笼。在这部续集中,沃卓斯基通过复归的方式,一以贯之地将三部曲与续集打通起来,打通的钥匙就是爱。
陷入虚拟家庭的Trinity,就像当下这个时代大多数的新女性一样。她们有着自己的事业,却仍受到社会陈规的束缚,无法找寻真实的自我。《黑客帝国:矩阵重启》为我们展开了一幅理想的愿景:在Trinity与Neo的“跳楼时刻”,他们“信仰之跃”的时刻,Trinity不再是那个在Neo背后默默支持他的人,而是成为带着Neo飞翔的人。突如其来的性别倒转,其实早已有所铺陈。片中,Bugs和Trinity都构建了她们女性的主体力量,带领着男性破除虚拟现实的困境。Neo不再是终极的救世主——这一次,她们才是。
在采访中,拉娜·沃卓斯基提到在完成《超感猎杀》之后,她与妹妹莉莉都觉得拥有了一次创作上的巅峰体验,于是想要暂停创作。但在这之后,她们的父母生病,她照顾并陪伴他们走完了生命最后的几个月。此后,沃卓斯基陷入了一阵子父母去世的巨大悲伤中,而Neo和Trinity随即在她的睡梦中“重生”。
一个关于爱的故事就此得以构思,而这也是为什么沃卓斯基要重启第四部的原因:我们的未来,会是一个被科技剥夺情感的世界吗?还是说我们能有机会让情感得到重新的治愈?
《黑客帝国:矩阵重启》以“个体情感的真”打破“当代虚拟的假”,这是沃卓斯基给出的唯一答案。因为爱,是我们这个世界仅剩的真实。
剧透预警
本文部分整理自铥铥科幻电波Vol.171
2000年是个神奇的年份。
那个最好的时代诞生了3部幻想里程碑:《哈利·波特》《指环王》《22世纪杀人网络》。
也就是《黑客帝国》。
在铥铥科幻电波Vol.59&61,我们曾说,《黑客帝国》是一次“阿宅的完全胜利”。
当年,沃卓斯基姐妹用极度中二的意象、高度前瞻的思考和绝对先锋的视听语言,完美融合商业性与私人性、大众文化与亚文化、先锋与通俗,制造了一场掀翻所有人想象的赛博暴雨。
20年后,《黑客帝国4》迎来了史上最汹涌的差评。观众认为它“差到可以载入邪典历史”“一次成功的怀旧,没有新东西”“是对当今以IP为主导商业片风潮的一个巨大中指”。
某种程度上,它面临着类似《指环王》重映(或整个赛博朋克类型)的困境:
审美和技术巨变,当初的命题褪去神话色彩,显得不合时宜,设定也难以继续,故事还要怎么讲下去?
《黑客帝国4》真的拍砸了吗?我们有一些不同看法。
整个2021年,如果要评选年度最赤诚创作者,一个是庵野秀明,另一个就是沃卓斯基姐妹。
痞子用滚烫真心道出再见,而沃卓斯基姐妹拍着良心讲述了某种相信:
相信这糟糕的世界上,还有东西值得坚持。
它不像《不要抬头》般吞下红药丸,对现实竖起中指彻底躺平,也不像《头号玩家》般给你蓝药丸,为阿宅构建一座大型童年回忆游乐园。
我们在《黑客4》中收获的感动,是创作者的自觉和底线:沃卓斯基没有放弃。
《黑客帝国》老三部曲如此完整、先锋而迷人,因为导演已经将自己对哲学、信息技术、御宅文化等一切中二元素的热爱推到了极致。
她们认为“叙事”的意义,就是创作者向全世界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然后把后续交给观众。“这些透过我(们)说出来的故事,已经不属于我(们)。”
沃卓斯基不想制作续集,制片方不同意,只好在电影里喊话——
抱着什么样的期待和理解进入这部电影很关键。
乍一看,《黑客4》仿佛“Matirx主题乐园粉丝深度游”,情怀糊脸,想要的新东西却没有,预期的落空让很多人失望,创作者在片中表现出的愤怒和不甘,也让观众感到冒犯。
但《黑客4》没有止步于愤怒。
面对糟糕的环境,它咒骂了所有人,但又小心翼翼地守护了某种东西。
这部糟糕时代的英雄电影,用创作者最后一丝坚持问了一个问题:
你还相信吗?相信爱与英雄梦想吗?
“我们创作里最关键的元素,就是自我定位与转变,而在其下支撑所有创意的基础元素,就是爱。”——莉莉·沃卓斯基
萦绕《黑客帝国》系列的两大关键词,是“爱”与“中二”。理解本片的关键,就是厘清这两个关键词如何与前作互文。
1、爱,支撑自我定位&转变的基础元素
《黑客4》诞生于拉娜·沃卓斯基某天半夜醒来、思念去世父母的巨大悲痛。
“我的大脑开始构思一个能够抚慰人心的故事。在这之后的一个晚上,两个已经死去的角色——尼奥和崔妮蒂,在我的睡梦中重生了。”
“爱”是《黑客帝国》始终如一的主题。虽然整个系列爱情戏不多,Neo和Trinity看似并无太多火花,对“爱”的执着探讨却一直潜伏在水面之下。尼奥和崔妮蒂的爱情在老三部曲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推动事件发展,改变最后后的结局。
而《黑客4》再次表达了一种相信:
相信“爱”可以穿越时间、生死、自我怀疑和糟糕的世界,穿越制片方对创作者的逼迫,成为无法磨灭的存在。
为此,导演在设定、叙事、结构、视听语言等层面使用了各种方法,这里举出三种——
第一,“握手”意象。
Matrix的架构师(本作中的蓝眼镜心理咨询师)洗脑尼奥的说辞是:用指尖触碰到的东西才是真实的。
结果,崔妮蒂和尼奥正是通过握手才激活了对世界真实性的怀疑。
影片每次重点呈现他们联系,不是用“亲吻”或“拥抱”,而是用《创造亚当》般指涉人神相连的“触碰手指”。
第二,前作中两个AI相爱诞生的后代——黄衣小女孩萨蒂,长大了。
机器在进化的过程中产生人性、诞生的具有灵魂的爱之结晶,可以稳固地存在,并左右故事走向。在第四部里,萨蒂扮演了重要角色,在关键时刻帮尼奥救出了崔妮蒂。
第三,身份对调。
《黑客帝国》三部曲是一个古典的英雄成长故事:男孩受到感召,踏上了拯救世界的道路,并经历了自我的重生。在这种传统的男性英雄叙事里,崔妮蒂打破了某种常规。
她以冷峻的中性气质展现了性别的流动性,在尼奥怀疑自我的时候,用一个反向的童话故事里的吻——一名女孩亲吻男孩,让他复活——告诉他,我爱你,我相信你。他们的感情没有炽热的山盟海誓,但有始终如一的坚定。
在剧作结构上,崔妮蒂的结局必然是死路一条,献祭自己的生命来唤醒英雄,完成自我成长,拯救世界。 第四部中,崔妮蒂终于觉醒了。作为一个女性英雄,脱离叙事套路,在过去男性英雄应该觉醒的时刻承担了最重要的 magic moment。
她不再拥有至美的硬朗线条,不再骑着摩托车穿着紧身衣打打杀杀;她结了婚,有一个看起来挺普通的老公,有两个缠着她的孩子,还有了一个完全不相称的新名字——蒂芙尼。
尼奥则成了胡子拉碴的落魄中年,眼睛失去光芒,因为所有人都告诉他:你疯了。你设计了一款名叫Matrix的游戏,崔妮蒂只是游戏里的幻想角色。尼奥不再相信世界、相信自己,是崔妮蒂改变了一切。
《黑客4》的第一个magic moment,就是尼奥和崔妮蒂的咖啡馆见面。他们曾经为彼此牺牲,现在又忘了对方是谁,不断否认自己,怀疑世界,却一见如故。
仅仅坐在那里便是无条件的信任,这就是“爱”的完美诠释。
这次,是崔妮蒂主动握住尼奥的手,开口说第一句话,当救世主不再拯救世界,只想拯救爱人,又是崔妮蒂带他飞翔——她不再是辅助角色,而是事件的核心。
经历了身份、事业和情感的重大变化,沃卓斯基相信“爱”永远值得被表达和赞颂。电影中几乎每个情节都像漫不经心的恶搞,唯有在表达两人感情时,你会感到导演在用力。这种magic moment构建在前三部对爱情始终的坚信之上。
至此,《黑客帝国》水面之下的冰山主体再次浮现:不管技术怎样发展,世界怎样虚幻,我们能够守护的最真实的东西,就是“爱”。
2、中二,完成自我定位&转变的外在表达
这里说的中二,是说整部电影英雄叙事背后的导演意图:我们就是喜欢宅文化。
《黑客帝国》,史上最成功的阿宅商业电影,沃卓斯基毫不掩饰私人趣味,完美融合了港片(中国功夫)、美漫(超人)和日漫的中二精髓。在角色、意象、元素上明显指涉西方神话哲学,像EVA一样玩宗教梗,像《攻壳》一样掉书袋,最后,把这些最古老的元素跟最新的计算机概念结合起来。
尼奥,被选中的弥赛亚,黑超+立领大衣,徒手挡子弹,可以飞檐走壁,会中国功夫......上升路径取决于“是否相信自己拥有以上开挂般的中二能力”。
重返Matrix 60年后,尼奥飞不起来了。
他猛戳镜子,只碰到一块固体;桌子上的TGA奖杯、Trinity手办,是向现实妥协的证据;他在心理咨询师面前像孩子一样委屈。
基努·里维斯那张随时跳戏到John Wick和强尼银手的脸,完美诠释了中年英雄的痛苦:
当一切神圣使命褪去光环,英雄如何自处?
多年的自我催眠、否定、无力、不甘,在“我可以”和“我不行”之间反复横跳、心力交瘁的疲惫,冲出屏幕直插心脏。这也是《黑客帝国》中闪现的福柯理论:当你怀疑世界的时候,其实是怀疑自己。而对英雄来说,怀疑自我最为致命。Matrix强制尼奥活着,但让他再也不相信自己,朋友、同事、医生......无数NPC诱导他完成自我规训,通过定义“你疯了”“我确实疯了”把他隔绝。
《黑客4》呈现的中年英雄心境真实到扎心,就像每一个大喊“我还相信光”的中老年阿宅,拼尽全力抵抗庸常。
沃卓斯基没有放弃每一个宅梗和比喻:
片头数字雨干脆变成了日文,大方承认“我们就是喜欢日漫”。
离开虚拟世界的途径升级了,不是打电话,而是通过“windows”。
沿用老三部符号体系,兔子、猫咪、水流,舰长第一次认出偶像救世主,就是在擦玻璃——第一部中尼奥/Thomas Anderson被老板训斥后隔着玻璃擦掉水流的动作。
跟前三部相比,本作的尼奥只会发射龟派气功。
他不相信自己能飞,是崔妮蒂飞起来拽住了他,傻乎乎荡在半空还互相提问:“是你在飞吗?”“好像是。”
《黑客4》的中二全方位从里到外,笨拙、愚蠢、傻到爆炸,却打破第四堵墙,让主角、创作者和观众“三位一体”(trinity)般重叠。
面对糟糕的现实,很多人会放弃,沃卓斯基仍在任性坚持。她们骗过了所有人:别信,这就是个烂片。然后才袒露真心——
记得吗,中年救世主蹲在马桶上,看到厕所墙上一句话:
It is so much simpler to bury reality than it is to dispose of dreams. 埋葬现实比摆脱梦想更容易。
沃卓斯基选择了更难的路,拒绝被磨平,浑身长满了刺,跳起来讽刺所有人。痞子说,阿宅回到现实吧,而沃卓斯基说:你为什么不再相信另一个世界,不再相信新的可能性?
20之后应该有这样的中年英雄电影,告诉我们:无论世界怎样,你都要相信。
尽管导演完成了一次声嘶力竭的呐喊,我们还是难免失落:这个时代,《黑客帝国》的续作注定只能是大型行为艺术,从此跌下神坛吗?
英国作家约翰·罗斯金说,“伟大的民族在三种手稿中写下他们的自传,这就是行为之书、语言之书和艺术之书。如果不读其他两本书的话,其中任何一本都无法读懂,但三本书之中只有最后一本是值得信赖的。”意思是,艺术是时代的反映,而且几乎是最没有办法撒谎的那一种。
为什么《黑客帝国》难以复制它在1999年的成功,必须理解时代的巨变。
一是技术的变迁。
2000~2020,这20年,是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信息技术爆炸期。
当年还在拨号上网,如今已经讨论元宇宙。《黑客帝国》的前传故事在03年动画版The Animatrix里交待得很清楚:最初,人类跟机器人爆发了战争。人类切断了机器人的能源——太阳,机器人就建造了矩阵,把人类圈养起来做电池。
当年,这个构想很了不起,是因为它把“人机关系”放在最极端的对立情况下,进行了一场思想实验。“20年前,我们期望互联网对人类是一场革命,对真实与虚假,对机械与肉体之间,对肉身和精神,希望它开天辟地,摧枯拉朽”。
20年后再一看,这种设定已经无法成立。我们几乎已经身处Matrix,每个人都用全部生命盯着屏幕,用观看时长和转评赞来为网络世界贡献一点点微弱的电量。
所以第四部做出了一个重大调整:人和机器不再二元对立。
尼奥醒来时感叹,折腾这么多年,还是回到了原点,船长说,不,我们没有停滞。在尼奥沉睡的几十年间,人类可以控制机械生物,和它们建立牢固的情感联系。同时,虚拟世界可以向现实世界投影了。
一种是“粒子型法典”,帮程序以实体形式进入现实世界,操作机械甚至参与战斗。
一种是“转基因”草莓,人类种出了草莓等自然作物,不用再吃恶心的合成食物,但草莓的基因序列却来自Matrix数据库,回应了第一部经典的“吃牛排”桥段——我知道牛排是假的,但Matrix告诉我的大脑,牛排好吃。草莓接替牛排,在第四部中继续探讨“存在的本质”、搅动现实和虚拟的边界:如何证明草莓的味道不是假的?尼奥真的回到现实了吗?
二是创作环境的变迁。
99年,《黑客帝国》引发的狂潮不只有观影热潮,还有全世界哲学家和哲学爱好者的疯狂讨论。当时,沃卓斯基思考世界真实性的理论武器是鲍德里亚、康德等,她们借由先哲抛出严肃思考:我们的生活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
可是今天,“如何证明世界是假的”成为网络段子,关于存在的思考被网络大众娱乐文化消解,一如《黑客4》中,尼奥为了人类解放付出的一切被“廉价化”“娱乐化”,变成了一款电子游戏。每个人都可以振振有词地解读它、评价它,每个人都对造物主指手画脚:你可以这么改,下一部这么搞。如果艺术也是“创造新世界”,那么创造出来的世界到底属于谁?尼奥在游戏公司会议上感到的困惑,是他作为救世主的痛苦,也是沃卓斯基作为导演的痛苦。
《看电影》主编阿郎说,观众对《黑客帝国》对前几部的印象会变成一种期待,强加到这部电影之上。当初那种对人类未来走向的思考和视觉语言的震撼,现在会减弱,造成期待度和可看性很低。但是它好在一点,就是仍然紧扣着网络和人类的关系,在思考:网络到底是一种解放,还是一种退步。
《黑客4》没有放弃对网络的思考。
用第四部对《黑客帝国》系列进行解构,对信息技术的20年变迁给出新的回应,就是沃卓斯基姐妹的答卷。
这不是一部创造新世界的电影,而是一部让新世界中的人们思考自己存在的电影。它真正触动了我们的少年之心:你是否相信你坚持和热爱的东西是有意义的。同时,它也是一声给创作者和每个人的警钟:网络时代,什么样的艺术作品值得被留下?你是否只想看大数据投喂的猫咪视频?
Wake up。
这正是赛博朋克从诞生之初的问题,《黑客帝国》灵感源头之一、95版《攻壳机动队》里素子的最后一句话:网络如此宽广,我要到哪里去?
它不再只是一句孤高追问,而应该是每个人正在面对的,平凡的终极命题。
💊
本文部分整理自铥铥科幻电波《黑客帝国》特辑
既然黑客帝国4看过的都说剧本不给力,那么不如自己来写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跟老友记一起头脑风暴就是爽歪歪!真正的知己好友就是不仅能马上发现原本自以为不错的剧本里存在什么不足,还能更上一层楼想到你想不到的地方。
原文如下:
以前剧情曾经说过在Neo之前已经有很多个The One,一直在跟机器帝国抗争,那么我的主角就是第一个觉醒的The One,我们可以称呼他做The First One,他是第一个成功从虚拟回到现实的人类,也是Zion的最初创建者,他领导了人类与机器人的第一次战争并取得胜利。他一直在思考人类的未来去向以及人与机器的关系,但是他深知人类寿命太短,不足以找到答案,而且现实太过荒芜也缺少他需要的信息。于是他秘密打造了一个生命维持系统,然后重新返回了虚拟世界。领导者消失的人类社会很快被机器人打败,但是建筑师发现了少数人类觉醒有利于虚拟世界的运转,于是开始人为诱导The One诞生,从此进入无限轮回,直至Neo的出现。时间线来到电影4结束之后,长久以来消失无踪,人类和机器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的The First One找到了Neo,解释了他的过去并说出了他最终找到的答案。人类和机器人的斗争来源于能源不足,而能源不足的原因是核战争遮蔽天空隔绝了太阳光,失去了太阳这个最大的能量来源,所以地球的生态系统濒临崩溃,所以The First One认为只要清除覆盖地球的核尘埃,让太阳光重新照射下来,恢复地球生态系统和能量供给,机器就没有必要继续囚禁人类作为电池,人类和机器的战争就能结束。The First One找到Neo是希望合作完成这个清除核尘埃的装置,Neo欣然答应。中间是一段搜集装置核心部件的任务,可以穿插各种观众喜闻乐见的动作戏码。总之最后任务完成,装置随时准备待发。但是此时The First One告诉Neo一个残酷真相,现在的人类和机器都已经适应了没有太阳的黑暗世界,当太阳重新照射下来,人类和机器可能都无法承受强烈的紫外线,绝大多数都会死亡,但是适者生存,总有幸存者能够适应存活下来重新构建文明,那将会是人类与机器和谐共存、不再有战争的新文明形态。Neo一时无法接受,与The First One打了起来,但不敌The First One。The First One没有下杀手,因为知道真相担心机器人也会被消灭的机器帝国倾巢而出,正在攻击过来。The First One留下Neo保护装置,将地球命运的选择权交给了Neo,然后一个人单挑所有机器人。最终Neo的决定是……?留个悬念给你们自己思考,如果是你会决定怎么做呢?
以下是我跟老友记的聊天记录:
华纳:你拍也好不拍也罢,这个项目一定要上马。沃卓斯基:ojbk。
黑客帝国剧组23年再聚首一起重温经典片段
黑客帝国三部曲外传之寻找崔妮蒂。 讲述了一个深陷迷途的男青年,沉迷游戏世界不能自拔,然后在外接干预之下,清醒过来。但是为了挽救自己那个还沉溺在游戏的女友,毅然返回游戏中,和管理员做出艰苦斗争之后,成功把自己和女友都升成了神级装备,逼的管理员不得不向氪金大佬妥协,最终成功救回女友的故事。
3.5是懷舊+自嘲+少許新意的續集,沒有妹妹莉莉參與,拉娜還是丟出不少我覺得有趣的東西,符合當今世代的探討,也充滿對好萊塢電影工業的自我揶揄,淡化了哲學探討,強化了自我嘲諷,相隔多年再次回歸母體,一切都似曾相識,一切也都有了不少變化。4與1有不少互文與角色性別置換的轉變,1是崔尼蒂解放尼歐,4是尼歐解放崔尼蒂,軟性重啟的續集內核仍然是個愛情故事,機器人與母體永遠都無法拆散尼歐與崔妮蒂的連結,相隔多年再看到這一對破鏡重圓,穿著招牌皮衣,就是味道對了,但是沒八爺回歸參與的動作設計,場面只能用一團糟來形容,單純拉娜自己搞,就是混亂中又努力找回過去的動作感,看完只能說還是讓給專業的來吧,好壞參半的續集,劇情還不錯,但是動作戲稀巴爛,無法完全喜歡這部,但也挺開心看到母體重啟,潔西卡亨維克真的好正我超愛
真正意义上的reboot,开始但不止于戏仿自己,也没有简单的重复或全盘否定,而是通过当今的视角再去批判性地重构(并突破binary)。尼尔和崔妮蒂的连结在新世界里被利用并沦为情感劳工(literally),但沃卓斯基还是执拗地去强调左翼式的爱与团结的必要性。这条脉络更多是延续了她们在《超感猎杀》里的思想(通过卡司也能一窥一二)。面对系统性的trolling,唯一的抵抗只有坚守阵地,而重启的黑客帝国无疑是让这些被认为“土”的事情重新变“酷”的一种尝试。
非常怪异的电影,难以用好或坏描述。像侵入他人梦境目睹一些谲诡,过后了无痕迹,只留下一些让人胸闷的feeling。
这三颗星分别给黑客帝国 1、2、3 。拉娜和莉莉都不再是沃卓斯基兄弟了。
死后我来到天堂门口,看门的天使翻着我的生平,说:“让我看看,坏事,坏事,大坏事,说老实话你应该在地狱被烧红的铁签子穿过屁股。”天使又翻了一页:“这里,你曾经劝一位想看黑客帝国4的朋友千万别看,说有这钱不如去吃麦当劳。一位圣徒,请进。”
这不就是第一部的中年疲惫版翻拍,基努的动作戏还是一如既往的笨重啊,基督味倒是越来越浓了
黑客帝国三部曲系列加一个动画版已经完美闭环。如果你想看第四部,可以试试再看一遍三部曲,总是有新东西会触动到你!
拉娜·沃卓斯基疾呼:「电影已死!叙事已死!」官方吐槽,最为致命,一部讨论自由意志的电影,被多数人记住的只有Bullet Time。更讽刺的是,创作者也被挟入loop之中,沦为重复自己炮制续集的工具。「以前的艺术、电影、书都要更好,那时候还有所谓原创。」不难解释莉莉的缺席,所幸拉娜用部分的创作自由,打破第四面墙,让女性觉醒,完成那身份转变的飞翔。
难得日本早于其他的确先上映了。非常失望。大量的情怀和闪回。整个调性和前三部曲相差巨大,显得过于玩闹了,而剧情一会又想深刻一会又很娱乐,显得非常割裂。叙事上非常meta,不同层级里的“角色“,一会儿在聊现实,一会儿在聊真实,一会儿在聊matrix里的游戏,一会儿在聊这个电影本身。然而大量意义不大的对白显得神棍又拖沓。此外,通过角色之口对影片中的对本影片隐(明)喻的游戏进行吐槽,对各种桥段吐槽,并不会让这些很烂的表现获得免于被喷豁免权。打斗戏和飙车戏都非常拉胯,属于可以直接跳过的内容。以及整个crew的扮相也太讨好了...当然等字幕出来还得再看一遍.//预告片还是很对味儿的 过去二十年了 不仅电影工业有了翻天覆地的革新 在生命科学计算机技术上我们都有了各种各样新的突破 在这样的新时代下黑客帝国如何展现其世界观魅力有待考察
看前特地又看了遍前三部,事实证明是对的。岁月的痕迹真的一目了然地残酷,这艘舰上的男女新兵的戏份尴尬地像硬塞进来的关系户,后半部分突然涌出一堆熟面孔以为自己在看Sense 8呢……不得不说乔纳森是真的帅!
没想到还有段《釜山行》...最后简直就是二进制版僵尸世界大战...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回事,恶评显品味?画质拉满,音效拉满,情怀拉满,成功延续矩阵传说,有什么该得打低分?
矩阵重启没再请香港武术指导绝对是个错误
先不提meta策略的有效性(《双峰:回归》曾经给我们作了榜样),失败之处在于它本应该是关于空间的电影,但却变成了心理现实主义电影(甚至连反派人物都从“建筑师”变成了“心理咨询师”);诚然,在《矩阵革命》的结尾,尼奥和史密斯在雨夜中毫无意义但又无比炫酷地打了十分钟的架后,沃卓斯基对于设计动作不再感兴趣,任凭其沦为好莱坞程式化的“无影像”,连续性的武打节奏变成了高速剪辑的碎片、飞溅的爆炸物和人体形状的残块,正如某角色所言,它失去了曾经的“优雅”,Matrix变得张牙舞爪,直白到吓人地展示其武装暴力与愚民策略的恐怖;因此,即便当沃卓斯基将主题切回到尼奥和崔妮蒂的爱时,这些连带的拖泥带水之物让捕捉这些情感变得不大可能(而这点在前作里就做得更好)。
我终于知道莉莉为啥不想执导了。这啥玩应?WHAT A MESS(捂脸)。生动诠释了什么叫狗尾续貂,哦不说狗尾都是侮辱狗。开头还好,越到后越支离破碎,感觉是拍着拍着不想拍了。各种尬炒冷饭,镜头晃瞎眼,动作戏一塌糊涂。剧情上也毫无深度可言,就完完全全爆米花化了,WTF. 多一颗星给我家基努里维斯。
电影已经死了,游戏也过时了,我们需要更多 cat videos。
人过中年只能靠气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