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六,VCD影促会在法国文化中心成功举办了《砂之女》观影活动。下面为大家带来《砂之女》的相关文章,帮助大家更好地理解这部影片。
编者按:“日本电影的黄金时期,诞生了日本电影的魔鬼巨匠。敕使河原宏,安部公房,武满彻的相遇,既是电影,文学与音乐的撕裂性撞击,也是多元艺术完美融合的典范。本文作者以克制冷静的笔触,从历史与艺术的多重维度,讲述了三人间这段不同寻常的缘分。”
【原标题】敕使河原宏、安部公房和武满彻:20世纪60年代日本电影的独特合作
作| 乔瓦尼·巴蒂斯塔
译 |VCD影促会
原文由影评人乔瓦尼·巴蒂斯塔于2013年12月28日刊载于个人博客 Cine-scope,本文为VCD影促会编译,略有删改。本文约3700字,需阅读9分钟
如果让我来选择所有国家的电影历史中,最璀璨光辉的十年,我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日本电影。如果你感到惊讶,那么请记住,在这十年里,财富与艺术是相互依存的。在无声时代起步的大师们(小津、奈良)依旧在创造杰作,而战后诞生的导演们(黑泽明、市川)正值盛年,他们制作了个人生涯的无数巅峰之作。此外,日本新浪潮中翻腾的卓绝创造力与力量 (大岛渚、今村),铃木清顺迷幻而浪荡的爵士黑帮片,以及许多伟大的类型片汇聚于此。这是多么令人惊叹的时代…… 在这些影片中,一些仿佛外星来物的天才作品,一些与其他作品格格不入的影片,让60年代的日本变成了一片更加令人着迷和值得探索的电影圣地。其中的一个例子,就是导演敕使河原宏,作家安部公房以及作曲家武满彻联手制作的四部令人叹为观止的作品:《他人之颜》(1966)《陷阱》(1962)《砂之女》(1964)以及《焚毁的地图》(1968)。这些电影往往被归为日本新浪潮,但在我看来,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他们体质特殊,独一无二,他们是三个鬼才合作的结果,与当世的任何作品都不一样。评论家将它们与同一时期的欧洲现代主义艺术电影,比如作者导演安东尼奥尼,伯格曼以及雷奈,相提并论。不管这种比较存在着多么微弱的可能性,它都低估了这种伙伴关系的独特性,以及60年代日本奇特的社会土壤。
敕使河原宏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画家,安部公房既写戏剧,又写文学。而武满彻是一位先锋作曲家以及音乐理论家。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这三个人是如何缔造出超越时代的惊世之作呢?特别是五十年代时,日本的电影产业采取的是世界上最等级森严的制片厂系统,任何想要坐上导演之位的人都必须要经历冗长的学徒期(通常是长达五年的导演助理),同时,大制片厂之外,几乎不存在任何独立电影。那么六十年代究竟发生了什么,打开了过去禁锢电影制作的大门呢?这个时期所发生的山崩地裂,将会是我故事里至关重要的一部分。但让我们从头开始,看看这三位未来的大师出生和生长的土地——日本。
敕使河原宏1927年出生于东京,父亲为日本草月流花道的创始人敕使河原苍风。苍风是一个有进步思想的,广纳百川的艺术家,他的创造,成为了保守的日本传统艺术世界中罕见的壮举。因此,在耳濡目染中,敕使河原宏最初选择了在东京美术学院学习绘画。
安部公房并非来自上层社会。1924年,他也出生在了东京,后来举家搬迁至伪满州,他在这里度过了自己的青年时期。日后人们常说,日本殖民主义的暴行,以及伪满州的苍凉萧瑟,都成为了他作品灵魂深处的一部分。安部曾说过:“战后我在满洲呆了一年半,目睹了满洲社会秩序的彻底破坏。这让我对一切固有的东西都失去了信任。”战后他返回了日本,面对强大的文化冲击,他对自己所谓的母国感到分外陌生,他产生了一种独特的局外人视角:“我出生的土地,成长的地方,以及家族世代驻扎的根源都是不一样的……本质上,我是一个无家可归之人,我对家乡的厌恶……大概就源于此。”从此,异化和身份认同渐渐成为了他作品的标志。这段经历也预示了他强烈的反民族主义情绪——安部是一个国际主义者,无国界者,致力于废除国家与民族的存在。
1930年,武满彻出生在东京。由于从小体弱多病,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家里,收听美军电台,阅读或者听各种音乐。尽管人们希望他可以继承父亲的事业,成为商人,他却对艾灵顿公爵以及各种爵士乐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激情,并自学成为了作曲家。在战争期间被禁止的西方文化涌入日本,而饱含好奇心的日本年轻人开始了对它们的疯狂追捧。除此之外,战后成长为大人的他们都渴望与过去划清界限。武满彻一代的年轻人,将裕仁天皇的极端军国主义钉在耻辱柱上。正如他所言:“因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人们对于日本的厌恶持续了一段时间,而这并不是能轻易消除的。事实上,我就是为了摘除身上的“日本性”,才想要成为一名作曲家的。”
因此,改造和重新定义他们的国家成为了战后日本艺术家、作家和思想家复兴日本的首要任务。在这个过程中,首要的是确定三种关系:传统与现代,日本与西方,社会与个人。有些人想借鉴西方的经验,许多人也希望回顾日本战前无可指摘的古老传统文化,特别是禅宗佛教,并希望将它们应用于新的艺术和思想中。艺术社团由背景不同但志趣相投的艺术家以及知识分子组成。他们都希望模糊不同艺术的边界,将文学,绘画,音乐,舞蹈,摄影,雕塑以及书法等进行实验型以及极端创新型的融合。在这种充斥着前卫,混沌相交的氛围中,敕使河原宏,安部公房,和武满彻三人,在灵魂深处,相遇了。
1948年,冈本太郎(日本建筑大师)和花田清辉(剧作家)成立了“夜之会”,这是一个致力于跨越不同类型的羁绊,实现真正的艺术融合的团体。安部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然而,它并没有实现自己的初衷,并最终分散成了不同的集团。其中有一个叫作“世纪协会”,是由安倍本人和夜之会的部分成员共同发起的。世纪协会虽然是由作家创立的,但它也向画家和视觉艺术家敞开了大门,敕使河原宏便是其中之一。1949年,两人在这里第一起相遇了,一见如故。敕使河原宏日后曾回忆起与安部公房的第一次见面,称他是“一个对所有艺术都感兴趣,并寻求将它们融合在一起的男人”。同一时间,武满彻活跃在一个类似的先锋团体里,这个团体被称为“实验工房”,它在音乐、舞蹈和多媒体表演方面进行创新。他与安部以及敕使河原宏在同一个艺术圈子里游走。
在20世纪50年代,三人都开创了自己的事业。 1959年,敕使河原宏花了四天的时间,在纽约制作完成了《何塞•托雷斯》,一部关于波多黎各拳击手的纪录片,当时已是著名的配乐作家武满彻被邀请来为其谱曲。至此,这段艺术友谊的第三角终于凑齐,而敕使河原宏,也很高兴终于找到了一个有天赋的作曲家,以及与他的影像相配的独特节奏。安部也曾与武光单独合作过一些广播剧,这让他注意到了这位作曲家用音景来支撑语言文本基调的技巧。
日本独立电影的兴起
自1910年起,日本主要的电影制片厂(东宝、新東宝、松竹、大荣、日活以及东映)便垄断了整个行业,尽管电影艺术家历经了多方挣扎,却始终难以打破束缚。 战后日本与美国的紧密联盟,部分导致了日本经济奇迹般的增长,1964年的东京奥运会更是日本经济的里程碑时刻。但对于新浪潮中叛逆的电影制作人以及先锋艺术家来说,日本正在经历一场全国性的战后身份认同危机。
战争结束后,这个国家依旧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从三四十年代的极端扩张主义政策(当时把美国人当作是敌人),突然转变成依靠美国资助,向美国跪地磕头的资本主义国家,在这些有社会责任感的艺术家看来,日本发展得太快了,只关心经济发展,却没有花时间去照顾日本社会中的不幸之人。这种同情反映在当时的电影中,反映在他们反复出现的主题中——即处于社会边缘的人们、疏离感以及对身份的追寻。 同一时期,新浪潮的导演们会像敕使河原宏与安部公房一样,探索许多相同的主题,但方式却截然不同。与今村昌平粗暴的现实主义和大岛渚关于社会局外人的反传统电影相比,敕使河原宏-安部公房-武满彻的电影更具寓言性和隐晦性。
成立于1961年11月的Art Theatre Guild(ATG),最初是外国艺术电影的发行商和放映方,不久后开始为日本电影提供资金,意图填补日本独立电影的空白。ATG代表了叛逃大制片厂的新浪潮艺术家,以及有着先锋纪录片以及短片背景的实验电影制作人之间的结合点。敕使河原宏也承认:“你可以这么说,我的电影之路开辟于ATG诞生之时,电影的异端分子们终于找到了家。” 尽管ATG也同时属于东宝株式会社,但它帮助日本独立电影找到了一个发行和放映的渠道。十家电影院可供他们使用,包括新宿的标志性剧场,新宿是东京的一个街区,后来成为了许多地下亚文化的聚集地。ATG是我们迄今为止所提到的任何电影以及艺术运动的必然产物,并最终促成了敕使河原宏,安部公房以及武满彻之间的合作,由此让他们诞生了真正的伟大的作品。
一次绝无仅有的合作
电影不仅仅是一种大众艺术,也同时是一个视觉,语言和听觉/音乐元素创新性融合的过程,你在电影中,可以找到一种过去熟悉的艺术形式,变成了一种熟悉的,但又截然不同的东西,不同领域的艺术家以及技术人员都利用自己的独特才能影响和改变着同一个作品。因此,对于敕使河原宏,安部公房,以及武满彻而言,他们必须共享在各自领域的才能与经验。他们之间的化学反应将激发出彼此更大的灵感:安部公房庞大的哲学理论要求敕使河原宏找出最匹配的视觉比喻体,而武满彻音乐中的极简主义又防止了敕使河原宏的过度表达。过去,一个电影作曲家只会在后期制作时根据导演的意愿谱曲,但他们不同。敕使河原宏是这样评价武满彻的:“他绝不仅仅是一个作曲家,他的身影渗透在作品的各个方面——剧本,选角,外景拍摄,剪辑和音效设计”。因此,各司其职并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相反,他们应该被视为一个流动的和充满活力的团体。每个人都将为他人的工作提供新的可能。 尽管我将这三个人当作是他们电影的联合导演,但我们不应该忽视其他重要成员的贡献。比如,前三部电影都是由摄影师濑川浩或艺术导演山崎正雄拍摄的,而片名的设计则是由粟津洁完成的。其实敕使河原宏三人并不仅仅是拍摄了四部电影,这也意味着他们在自己的相对领域外创造了杰出的贡献,意味他们创造了日本电影的一种新可能。这便是这个故事最关键的一部分。
(本节选完)
乔瓦尼·巴蒂斯塔,敕使河原宏、安部公房和武满彻:20世纪60年代日本电影的独特合作,Cine-scope(个人博客),//cine-scope.com/tag/woman-in-the-dunes/,2013-12-28. 翻译转载已获得授权
译 | 张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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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八日二刷,35mm@Metrograph,个人愚见,欢迎批评与补充)
配乐与节奏
第一次看时,被配乐震撼,尤其是能剧部分,鼓点扣人心弦,乐器恰到好处地调动起悬疑的氛围。但是此次观影时稍嫌配乐有些“溢”,太有导向性,对我来说起到了反作用。
影片前进的步调有些"块状化",并不是不好,一幕一幕推进也很吸引人,但是个人比较偏好像流水一样过渡自然顺畅的节奏。能想到的只有布列松。不过比起小溪水,布列松倒更像是冰块,以不易察觉的步调融化成一滩水。塔可夫斯基也似水一般,但更沉,没什么流动感,像是湖。与这两位相比,《砂之女》就更接近于未拧紧的水龙头里时不时滴落的水珠。
前半部分一直到男女主鱼水之欢前的过渡还算比较完整。之后有好几处的衔接更多的是倚靠配乐。对于我来说,无声直接切换画面会更好些,因为画面已经足够有力。
肌理与质感
至今为止,这是我观影经历里影像的texture(肌理?质感?)处理最佳的一部电影了。
大漠风起、木门摇曳、女人的胴体柔嫩、男人的肌肤粗糙、汗水滑落、胡须扎人、沙粒粘滞。并列被摆上屏幕,除视觉上给观众带来刺激以外,也充分调动了其余感官。看到女人用毛巾揉搓并抚摸男人的身体,男人毛孔舒张,粗糙的硬砂一点点从肌肤上被掸去,我的第一感受竟然是渴。(与情欲、躁动无关,就单纯口干)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也令我愈发关注起影像的质感来。举个例子,在打光色调不变,同在一个厨房的背景构图里,前一个镜头是反光的透明保鲜膜,下一个切换到细腻的拿铁奶泡还是粗糙的榴莲皮能给观者截然不同的感受。
角度与构图
大量特写,拉近距离,营造出一种窥视的快感。个人是非常喜欢特写镜头的,但在影片的后半部分略有重复,反而有种吃生三文鱼片过多的腻味。
构图无话可说。勅使河原宏不愧为草月流三代目,精巧、通透、大师到就算我因为节奏有些拖沓,切换到下一个镜头后,情绪马上就被充分调动起来,不住赞叹。
脚本与隐喻
因为暂时没有读过原文,不好妄自进行解读。如果整个电影打动我的部分要分成五份的话,三份该归功于安部公房的原作。于《他人之颜》和《陷阱》来说,脚本的力量可能会占到四份。
作者:罗杰·埃伯特 发表日期:1991年4月12日 译者:维吉留斯 评分:Great Movie
“我喜欢住在本地人家里,”男人说,错过了回城的最后一趟巴士后,他接受了本地人的盛情款待。他一直在日本一个偏远的沙漠地区收集昆虫。村民们把他带到沙坑底部的一间房子里,他爬下绳梯,与住在那里的女人共度良宵。她为他准备晚餐,并在他吃饭时为他扇扇子。夜里,他醒来发现她在外面铲沙。早上,他看见她在睡觉,一丝不挂,身上沾满了闪闪发光的沙子。他走到外面准备离开。“真有趣,”他自言自语,“梯子不见了。”
此刻响起了刺耳的和弦,宣布着《沙之女》残酷的惊喜,这是一部罕见的能够将现实主义与生活寓言相结合的电影。男人(冈田英次 饰)被期望留在坑里,和女人一起铲沙,然后村民用袋子将沙拉上地面。“如果我们停止铲沙,”女人(岸田今日子 饰)解释说,“房子就会被埋没。如果我们被埋没,隔壁的房子就会有危险。”
我无法理解这种解释的运作方式,也无法理解当地的经济。女人解释说,村民们把沙子卖给建筑公司。虽然沙子含碱量过高,不符合建筑规范,但他们卖得很便宜。但除了住在坑里卖沙子,肯定还有其他选择吧?当然,这个故事没有任何逻辑可言,导演敕使河原宏甚至解释说,沙子无法形成像沙坑两侧那样陡峭的墙壁:“我发现,在物理上,不可能形成一个超过30度的角。”
然而,这部电影从未有一刻看起来是绝对不真实的,而且它讲述的也不是沙子,而是生活。“你是为了生存而铲沙,还是为了铲沙而生存?”男人问女人,但谁不会问同样的问题呢?《沙之女》是现代版的西西弗斯神话,这位被众神谴责的男人要用一生的时间反复将一块巨石推上山顶,然后看着它滚下山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男人只能怪他自己。他的沙漠之旅是为了逃避,他寻求并找到了孤独。电影以指纹和护照印章的蒙太奇开场,接着是一粒大如巨石的沙子的特写,然后是几粒钻石大小的沙子,然后是无数的沙粒,风吹动着它们的表面,仿佛它们是水。从未有过像这样的沙子摄影(甚至在《阿拉伯的劳伦斯》中也没有),通过将故事牢牢地固定在这种有形的物理现实中,摄影师濑川浩帮助导演完成了讲述一则寓言的艰难壮举,就好像它真的发生了一样。
武满彻的配乐并没有强调剧情,而是用高亢、哀伤的音符嘲笑它,就像金属管乐器一样刺耳。我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时,它就像一场精神性欲冒险。潜在的情况几乎是色情的:一个流浪汉被一个女人困住,女人献出她的身体,以换取男人的终身奴役。这里有股强烈的色情暗流,从女人展示她的睡姿开始,到敌意、挣扎和束缚,再到他们最终的共识。
比起我能想到的任何其他电影, 《沙之女》通过视觉效果创造了一种更加真实的质感——沙子、皮肤、渗入沙子并改变它本质的水。与其说这个女人很诱人,不如说当你看着她时,你能感觉到触摸她的皮肤会是什么感觉。这部电影中的性是其整体现实的一部分:在这个沙坑里,生活被简化为工作、睡眠、食物和性,而当女人希望有台收音机可以听天气预报时,她只是在强调这是多么没有意义。
电影的剧本由安部公房根据自己的小说改编,它从容不迫地揭示了形势的严重性——不急于宣布这个人的困境,而是通过一些提示和见解来揭示它,同时确立了沙漠中的日常生活节奏。沙坑的居住者由上面的村民提供服务,他们使用滑轮降下水和补给,并将沙子拉上去。
电影从未交代这个女人是自愿去坑里的,还是被村民安排在那里的;当然,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就算可以逃脱,她也不会这么做。她参与抓捕这个男人的行动,是因为她必须这么做:在被埋没之前,她无法独自一人铲出足够的沙子,她的生存——她的食物和水——取决于她的工作。此外,她的丈夫和女儿被埋在了沙暴中,她告诉那个男人,“他们被埋在了这里。”所以他们都是俘虏——一个接受了命运,另一个试图逃脱命运。
男人想尽一切办法从坑里爬出来,但在某个镜头中,一堵沙墙如雨般倾泻而下,如此平滑且突然。作为一名博物学家,他对自己的处境、对来访的鸟类和昆虫越来越感兴趣。他设计了一个捕捉乌鸦的陷阱,但没有捕捉到乌鸦,却意外地发现了如何从沙中提取水,这个发现可能是他一生中唯一实用的、未受质疑的成就。正如旁白所告诉我们的,其它的都是些合同,执照,房契,身份证等——“让彼此消除疑虑的证书。”
敕使河原宏37岁时导演的《沙之女》获得了戛纳的评审团奖和两项奥斯卡提名。他的父亲在东京创办了一所著名的插花学校——我曾在这所学校上过几节课,当时我只是瞥见了一种可能性,即和谐地插花可能是艺术和哲学的胜利,也可能是一种冥想的形式。敕使河原宏的兴趣似乎很广泛,他曾拍摄过拳击手何塞·托雷斯和一位木版画艺术家的纪录片,从事过陶艺工作,导演过歌剧,表演过茶道,且导演了另外七部故事片。按照计划,他还接管了插花学校。
《沙之女》似乎消失了多年。我试图租它来上电影课,却租不到。在东京的敕使河原的学校里,一位翻译含糊地告诉我,这位大师选择了新的方向,而不是回归他的旧作。但现在,一家致力于拯救电影的美国公司Milestone发行了新的拷贝,看到这部用35毫米胶片拍摄的电影,我发现它和我第一次看到它时一样激进、逼真和具有挑战性。
不像某些寓言故事,第一次看时很震撼,但重看时就只有虚情假意了,《沙之女》保留了它的力量,因为它是主题、风格和理念的完美结合。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有一个共同的任务。他们无法逃避它。整个社区乃至整个世界都依赖于他们。
但挣扎只是为了挣扎吗?通过发现水泵的原理,男人能够创造一些新的东西。他改变了这笔交易的条款。你逃不出这个坑。但你可以把它变成一个更好的坑。小小的安慰总比没有好。
现代性与导演意志
“我有一张空白的往返票,我随时都可以签字兑现”。《砂之女》的结尾,以一种自由完全不容置疑的语调完成了一个男人、一名丈夫、一位大学教授在现代化城市社会中的“消失”。
《砂之女》中的消失并非物理层面上的不再存在,而只是城市现代社会层面上的一个人的不再显现。在消失之前,一个男人作为其社会身份的符号出现,看起就来似乎已经包含了他的存在方式,如果知道了他还是一名丈夫,也是一位大学教授时,那么其他的一切,即他所处的社会位置和社会活动,似乎已经完全决定了。这样的说法就好像身为丈夫,缔结了婚约,他就必须要去作一个女人的伴侣,或者身为大学教授,被授予了教职,就一定得去教学一样,不当不行,非去不可。将一名丈夫或一位大学教授作为一个男人的某个特殊身份符号,其实等同于在社会的共识中,去贴合“妻子与丈夫、家庭中的丈夫”和“大学中的教授、教学的教授”诸如此类的词汇中的身份。但是,当去关心或预测一个男人的现实身份和实际行为时,一般不会有人会忘记他不负责(作为丈夫)、不履行(作为教师)的可能性,作为符号的一个男人之含有的存在方式 总是 比一个人可以办理的,诸如合同,执照,身份证,转让契约,支票,借条,文凭,暂住证,会员证,工会卡,证明书,账单,临时许可,收入证明,监管证书,甚至家谱……等等不计其数的“凭证”更复杂、更多。
什么时候这种更复杂和更多的可能性,会被当成某种已经发生的事情被这个男人遭遇到了呢?如此本应该只是概率论述的可能突变成了实际的发生,在安部公房的《砂女》的第一句中即给出了这种断裂的突然实现:“八月里的一天,一个男人失踪了......”且在第二段,就对此种变化给出了解释,“当然,如今个把人失踪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这一对在书里开篇给出的陡峭悬念与对悬念的解释,前者被敕使河原宏放在了《砂之女》的结尾,相对于所谓文字上存在主义的虚无内核,耸动的结局并不构成任何耸动的转折,而是充分铺垫应运而生理所应当的空虚,不过叙事上的自然,似乎不能给后者,也就是这种“消失”的自然而然以完美的解释,因为男人此刻身处沙坑中的本质已然早就先于任何男人作出的决定本质,人物的含混变得不可避免。因此,男人喃喃自语的自我许诺中“随时可以离开”的可能性就是某种非常接近实在甚至等同于已经发生的现存事物。
此刻的可能性,绝非概率,反倒从一种行为的可能、未来的预测变成了“真实发生”的“事实”,使用这种自我暗示本身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在某种意义上是现在就真实存在的。
而原著文本和改编电影,前者开篇移植到后者结尾的结构唯一有错或者可能不对的地方,就是上文提到的某种奇特的方式!正是由于男人为什么突然消失不被任何人理解,我们便把他的消失当作是对一种奇怪的过程的表达。反过来去理解安部公房给出的突然的“此刻”,只有当被引导去想,未来这个男人必定以某种特别令人诧异的方式完成这句描述,但实际上又并非如此之时,事情才会真的奇怪起来。毫无疑问,这个男人随着叙事的深入一定可以让人明白他的意图,而另一方面男人存在的意义又取决于他的行动。经验的适配、能够预测未来、甚至理解人的想法可能会告诉观者一种意图通常的结果,所以,大胆地去设想这个男人肯定会去做什么,在所意向的事物与意向活动之间的超强联系在故事构建的规则中去发掘,也即去看日复一日的铲砂与沙坑之内的生活情节究竟怎样呈现出来。
规则的奇特,从男人下到沙坑里到放弃为止,所指为主动逃离或被动留下的纠葛,两者紧密缠绕,也间接指向了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探究这一所谓心理本质的旨趣,本应该是确定的,也就是“因为男人走不了,所以他不得不留在沙坑中和女人在一起,成为村中的村民,成为女人的丈夫,成为解决沙漠淡水补给的专家”.........可以说,在沙坑之中的男人是村民、是丈夫、是专家,但必须是在这个每晚都需要铲砂,女人同他一起生存于此,且其他村民定时定点给与补给的情况下才是如此。在这样生活形式下的男人才会是前述的那些身份,所以,不要以为某个逃脱环境和情境相对应的适配、能够、理解的绝对标准都具备了,比如一个男人其实一直有一张可以随时回去的往返票,他似乎就非得回去不可一样。
再看人物被构建出的这种必然的含混,观者或多或少都能认识到,这样一种关于身份意义的一般观念,给人的存在和其起作用的方式笼罩上了一层多么浓重的迷雾,它使清晰的视线和足够审视的距离都变得不可能,由此,任何批判性的视点,至少在敕使河原宏不使用任何“成型”叙事技巧,只凭在视听语言延展情节进行变幻赋予的叙事“奇观”中,都不会达成。
拒绝任何形式的批判不吝为敕使河原宏的一种审慎态度,情节的改变每时每刻都需要这样一种态度的贯穿,但都不如说,在每一个情节的转折上,都需要作一个符合这种态度的决定,这是隐含作者,也即导演的有意外显。不难看出,叙事的含混和人物的含混(作选择)在此渐趋重合。如果故事之存在可以映照其中人之存在,当{砂}的意向被认为受到自然指物关系的束缚,其中之女和男,自然也就受到经验世界的约束,被置于因果律之下,故事弥漫的(自然物-砂)“吞噬”气质,也就和敕使河原宏叙事风格带来的批判悬置产生强烈的张力。
故事现实性的无限延宕或者说敕使河原宏态度的完备看起来都保存了下来,但永远有个但是的问题是,这种“逻辑”自洽中被人忽视的巨大背景,其实是建基于“每一个”这个词自带的,貌似可以指向一切的规范性。但人的选择、人的定义和人的存在,在存在主义之中完全不受自然的束缚,而只受人自由规范的束缚,其根源,也就是那个“人生本无意义”的虚无。
虚无这种“丈量”存在尺度的“尺子”到底有什么效果呢?试想有人可以回答:“所有工具都是用来改变事物的,锤子改变钉子的位置,镰刀改变植物的长度”等等诸如此类的回答......那么,尺子究竟改变了什么呢?对此的回答,就像在问:“这个男人会出现在沙坑之中吗?” 答案的千变万化和无限拓展,归根结底可以总结为干巴巴的 会或不会,而不会再有第三种情况。
解释终究会终止!所谓 人不得不自由 的存在主义至理,究竟是一种语言误用导致的教条,还是另一种在现今开放化、荒漠化和原子化世界中,不断无情地冲刷着心灵的厚度和生活的意义的所谓“真理”,对于直到上了失踪薄,才被人知晓名字的男人仁木顺平,和觉得良好生活尚存可能的人们,都要考虑这样一个问题,即:知道人的存在是天然就有目的,和相信人的存在是天然就有目的之间的区别,到底是什么。
①人就像一只昆虫标本,被工具钉着,被环境同化着②男人向往有形的自由,而女人更懂得内心的真正自由③众声喧哗,集体围观,当众撕扯是全片的高潮,也是男人思想转圜的节点④从反抗现状到接受现状,到最后在看似绝望的现状中找到自己的存在价值,开始新的挑战,也开始逐渐领悟人生的本质⑤《嫁给沙漠的男人》
如果只是把关注点放在两性上,未必杀鸡用了牛刀。牛逼的片子,摄影、整理设计,结局都是经典之中的经典。这仿佛是一种束缚,我们给自己设了一堵围墙,将周围的人隔离。但在其中又千方百计往外跑。最后才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围不围的问题,是有不有我和他界线的关系。值得深入思考的片子。
水是城市文明,沙是原始文明(船搁浅)。男主一开始非常想回到城市(螃蟹、大海),水与沙结合后(湿沙)变得有腐蚀性(渴望水,吃湿沙),逃出后反而陷入湿沙。渐渐安于原始生活(铲沙,受村民蛊惑,研究乌鸦、取水,足迹)。沙女反而走向城市世界(对男身体的欲望、收音机、怀孕看病)。绿洲是相对的
[砂之女]在解读上的难点在于,如何理解这个洞穴的意义。它一方面是远离社会文明的存在,一方面又是人为划出来的空间。男主角在社会那里失去了身份,在洞里却又在纯粹人为构建的生存斗争环境中凭借劳动获得了一个身份(丈夫)。这里便是作品对于人处境的定义所在:人的身份永远是通过外界定义的,在社会里因各种证明,在动力则作为失踪人口通过他的原始性劳作。这种思想暗刻了纳粹的哲学:工作使人自由。从积极的角度来讲,死气沉沉的沙子和象征生命力的水被并置。人总能在死里找出生路,就像从沙里赢得水源。
意蕴丰富的寓言drama,男性/文化与女性/自然之间的斗争,伊甸园情结,斯德哥尔摩情结,自由与限制、无穷与有限、个体与社会的辩证角力……
近乎完美地忠实于原著,与我阅读原著时想象的场景别无二致,甚至有描写皮肤密布沙砾的特写镜头无比直观地予以我超出想象力所能模拟逼肖的细节之尽头的真实感;但开篇依靠武满彻配乐开宗明义地为影片定下惊悚的基调,似产生了提前告知或警示的作用,因而削弱了观众感知突如其来的诡谲和恐慌的意外程度。
黑乎乎的
大师之作!/ 陷于沙坑脱困无望,每日承受流沙之无尽用功之徒劳,这情节很容易联想到神话西西弗斯与巨石,事实上影片本身正是一场哲学解构,大量砂的意象,流动的,放大的,静止的,无垠的……与水与女人交织亦幻亦真的蒙太奇,给一个闯入者或者说被诱骗者以精神驯化;人的意志形态往往来源于身处的环境,在城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海边在原始森林,时间久了自然会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联系慢慢转变成思想深处层面的情感羁绊,转变或好或坏,都会从内到外潜移默化的改造一个人;有时颠覆与重构三观并没有多难,需要的也许不过是一场诱导自我否定的尊严摧毁。// PS. 摄影绝佳,配乐绝佳。
還是覺得有點拖沓。倒是武滿徹的音樂和沙漠配合得非常好。
9。相较于男女地位的哲学关系,我倒更倾向将之看作社会缩影,就算你学富五车出不了圈也是白搭,终将会被慢慢同化。男人开始还想奋力挣扎到最后已然认命不免让人唏嘘,就像大批青年志在四方终是被埋在社会的沙坑下终日挖沙为生,什么早年志向、兴趣爱好更是早被抛弃
人劳作是为了活着还是活着为了劳作。人的存在性体现在社会关系还是自我本身。人的自由是外在的不受约束还是自身的肆意驰骋。砂坑构建了截然不同的社会关系,砂呈现了外在的人的存在性。男人和女人,男人和村民、砂村的关系从对抗到认同,从厌弃到依赖。收音机成了连接外在的唯一物件。结局并不奇怪。
什么叫摄影,什么叫编剧。4.5星。
沙砾的摄影真的难度很大,加上各种隐喻镜头性暗示。不过尽管是很有戏看的一部电影,却没有那么喜欢,因为男主角的境遇实在令人感到恐惧。与世隔绝,失去自由,与女人在一起时只有兽性没有情感,文明里来的人最后被这样一个沙漠社会同化,实在悲惨,让人想敬而远之,无心揣摩。
你在试管里装昆虫标本,别人又陷你于沙丘制成人性标本。自由被一点一点蚕食,你一点一点适应。看上去很厉害,但过程中的妥协,灵魂举起的白旗,无疑是大大的不幸。
再也不要在爱优滕这些视频网站上看情色片了,都给你删得明明白白~看完电影对斯德哥尔摩症有了新的认识,不是从抗争到共情到屈服这么简单,复杂的地方在于你明明已经跪下了却在骨子里认为自己还站着。总的来说,是非常好看的寓言故事,小小的一桶水打倒了大大一片海,文明社会和原始社会就此擦肩而过。砂的意象,昆虫的镜头,肉体的大特写,让全片弥漫着原始野蛮的气息,太令人窒息了。
结尾这个把戏真是太“存在”了,分享的欲望转化为一种消极的神性,犹如人的客观身份的毫无价值。放大的沙子和女性的局部身体,个体的飘渺。波伏娃 “如果每个人都是自由的,那么就没有人是愿意自由的。”
如果没有了手机,我仿若深陷沙漠之中,成了失踪人口。
It’s too shallow and on the nose to be a masterpiece. Don’t trust Western, especially French, on their taste and views of far-east culture and art.
沙子如同水一般,可承载物体亦可淹没物体,以柔制刚,如女人隐忍间慢慢等到男人不再主张出逃为止。那场众目睽睽下的强迫交欢戏挑战人性,代表着文明的城市男此时已毫无尊严礼仪可言,最后他在精神层面上也放弃了追求自由。
完全讨厌这个日本女人彻底的逆来顺受。沙子和颈部鸭皮的特写看得我恶心,先马克下回看完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