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的圣母像

整个故事情节简单，主演有很强的洋次郎风格与气质，消瘦还有点颓，最重要的是他的气质中有积极向阳的引导，温柔的力量就在即使没有波澜起伏的逆袭励志的情节，洋次郎用这种青涩的演技展示他想表达的心意，仍然记着通过出租车的窗外，看那个穿着学生制服，大口喘着粗气在温柔阳光下努力骑行的女孩，还有他回头说着我在活着时眼里闪出的光亮。

我怀疑这个导演是不是经历过真的绝望。跟许多日影一样，这部片子的风格细腻而真实。

影片全程色调都是偏淡灰色，弥漫着死气沉沉的气氛。男主的形象从一开始就颓废、丧和没有“希

望”。跟我一个在日本留学回来的发小很像。或许是氛围的感染，众所周知，在日本的生活压力很

大，现在日本国家的老龄化程度很高，年轻人也普遍不想结婚生孩子，结婚率非常低，甚至不想买

房买车子。因为有一个词从他们的社会中逐渐离去。那是“希望”。

纵观全片，可以看到其实有希望的角色屈指可数，可能就只有小孩，甚至在学生时期的女主也多次

想寻死。这里也表达了一个现实，许多学生在学校时期就已经要面对很多焦虑，原生家庭的，学业

的，容貌的，情感的等等。对于大人而言就更不用说了，然而，许多成年人能处理好自己的问题就

很不错了，对于小孩或者说家庭给他们带来的压力，他们更不想去理会。就像片中女生的母亲，连

照顾家里老人和小孩的责任，都想丢得一干二净。而也就唯有天真的小孩，代表着希望，不只是母

亲的希望，还有男主的希望，社会的希望。或许说前女友和作家也是有希望的人，不过我觉得这里

这两个人的设计应该是抽象的，他们或许是男主内心的憧憬，男主没坚持的画画，前女友坚持了，

男主没获得的荣誉，前女友获得了。前女友的存在，正好衬托了悲观主义的人内心的自卑和怯弱。

而前女友的不理解和作家的鄙视，更凸显了悲观主义的人在别人看来是不可理喻和被瞧不起的，所

以消极的人，往往也是孤独的。原本我以为隔壁床的变态病人算是好的，结果变态老头和男主在天

台的那一次谈话，他说“人是不是不应该存在于地球，因为没有意义。”我才意识到，其实他

也是个悲观主义的人，跟嫖娼的叔本华有点相似。

悲观主义的人虽然消极，也面临过许多次的绝望，但是他们往往没有赴死的勇气。男主载女生的那

一次和女生最后用刀想刺自己的那一次，他们最终都无法对生命妥协。他们有的更多是失望和不甘

心。男主晕倒后醒来，父母来看他，他觉得父母来看他，让他更加有压力。父亲说，既然没有坚持

画画了，不如回老家吧，没有必要待在东京。这里开始我看到了男主的不甘心和内心的倔强。其实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很不好，很消极，但是他没有回老家，还待在东京，说明他心里还是不甘心。要

知道在日本，其实大部分焦虑的人是在东京等日本大城市里生活的人。如果你选择躺平，大可以留

在老家，在老家除了没有什么娱乐设施，基础设施不太好之外，没有房价压力，也没有生活压力，

而且往往风景优美，生活惬意。但是基本年轻人成年之后都会奔往东京等大城市，留在老家的基本

都是老年人。而在男主和女生吵架的那一段也正是男主心路历程的拐点。女生说男主一直都是“拿生

病当借口”，其实也是想骂醒现实中很多怯弱的悲观主义的人，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每个人的懦弱

和退缩，都只能由自己去买单。如果你不喜欢现在的自己，那就不要做那样的自己，于是男主在休

息室大骂那个“一副生无可恋”在拖地的人，这里其实他已经不想再骗自己，他其实是在骂自己，

因为他讨厌那个消极的自己。

现实生活，没有那么多心灵鸡汤，更多的可能还是失望和绝望。尽管男主在小孩和女主的刺激下，

迈出了自己的那一步，但是病魔也没有让奇迹发生。男主最终还是回了老家，在老家里，被一片森

林包裹着的时候，感觉在自然生死面前，人显得很渺小。平时在看到这些自然景色的时候，可能给

人的感觉是自由的。但在那一刻，男主感到自由在一步一步离开他，在自然法则面前，他并没有其

他什么选择。面对着“自然的枷锁”，他不甘心但忍不住地放下了所有的伪装和防备，哼着哼着歌就

哭了。看到小时候画的蝴蝶的被老爸装饰起来，老爸依旧肯定他作品的价值尽管到了现在，家里人

还依旧支持着他，或许是觉得辜负了家里人，也辜负了自己，如果他的生命可以重来，如果他没有

患绝症，如果他坚持了自己的初心，那该多好。但是现在的他无能为力，破防了。

我怀疑这个导演是不是经历过真的绝望，绝望真就不是什么毒鸡汤，什么正面的例子，或者一次两

次偶尔的勇气就能破除的。可能到了最后，真的支撑自己下去的，只有信念和责任。也正是回老家

的所思所想，还有女生的刺激，男主重新找到生的信念，他想追寻剩余生命的价值。他决定在生命

的最后，毅然回到他东京的老家，在那个净化和升天的卫生间，完成了《卫生间里的圣母像》的遗

作。在他画那副画的时候，我就觉得男主如果是在完成之后，就在卫生间里离去的话，整个意境就

很好了。影片的最后，男主在画画的时候，非常认真地跟横田桑说的那句“我感觉 ，我现在活着。”

的时候，真的泪目了。

就像片尾曲歌词所唱的

我们是奇迹都无法波及的光

即便是那样也好

今晚就

想着 眺望着

你。

莫名地会喜欢日本电影这种十分生活化、十分朴素又十分慢节奏、大景别的镜头语言，一个画面会停很久，可以慢慢地看、慢慢地沉浸其中，充满着细节与构图，但又并不刻意也不精致，一个场景可以有很多对白、自白，也可以有很多静默或是带着底噪的空白。这样的节奏似乎不怕人失去耐心似的，很自顾自地，很专注地，又很沉着地自然地讲述着故事。

很久没有看完一部电影出现生理反应了——感觉像是跟主人公一样病了一场，微微的恶心、晕眩，只希望片子快点结束，又希望故事延续下去。片子里呈现的两位角色，一个充满着“人不会轻易死掉”的茁壮的生命力，甚至是专属于那个年纪那样性格的令人厌烦的蛮横与聒噪，那样不懂得同情与掌控分寸，那样的以自我为中心的自以为是和不懂事，那样的偏颇却强烈、充满力量；而另一个则蕴含着无限的低沉、孤独、颓丧、缱绻，呈现出病的状态，下降、消褪、郁结、无力，然后猝然地开花、猝然地凋零。这样强烈的联结与对比好生残忍，又好生令人唏嘘。

正如女孩所咆哮道的，擅自画出这样的画，人不在又有何用呢？她拼尽全力在街上暴走着，似乎想要耗尽所有的力气，直到最后停下，直到生命的节拍继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