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hang
在本届柏林国际电影节上,有超过十部华语电影获得了大小官方单元的入围资格。
在19部主竞赛单元作品中,也有两部来自华语电影界,不止展现出了华语电影的强大实力,更预示着这个春天将有新的篇章。
其中,张律导演携手辛柏青、黄尧、田壮壮领衔主演,南吉、李勤勤、王宏伟、王奕雯主演的《白塔之光》作为第一部在主竞赛单元首映的华语电影,在2月18号终于亮相,得到了柏林观众、媒体和影评人的关注和高度评价。
这是一部充满诗意的电影。
导演运用了近乎自然主义的手法,让观众自然而然地感受到北京的景观。
从安静祥和的老胡同,到车水马龙的市中心,再到妙应寺白塔的祥和平静,每一个场景都以自然、朴实的方式呈现给观众,没有过多的修饰和刻意营造。
整部电影的节奏缓慢平和,营造了一种深邃的诗意氛围。
导演非常注重对称画面的运用,达到了极致的境界。
他将景色和人物的关系巧妙地结合起来,让影片的诗意呈现更加形式化,也更加规范化。
电影画面中只要出现两个人,无论是普通交谈,还是坐公交车,都遵循着同一美学规则。
甚至有一幕,演员辛柏青和演员王宏伟半夜走在楼宇之间,在他们交谈的长焦距横摇长镜头中,画面中的人物时刻在中轴线的两侧。
这也许又是一个寻根的故事。
影片的人物故事相对简单,男主角是离婚落魄又放弃写诗的美食博主,过着比较平淡的生活。
虽然失败的婚姻和经济状况让他感到沮丧,但他还是保持着乐观与热情,喜欢吃卤煮,住在一个类似医院的小房间里。
然而,男主角有着不想去回忆的家庭往事。
他的父亲在他儿时被指控犯有猥亵罪,被他的母亲赶出家门,长期生活在北戴河,却又偷偷关注男主一家很多年。
男主角从小就与父亲分开,虽然对父亲有很多怨气,但仍想找到父亲,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在工作中,男主角认识了女主角。
女主角是一个北戴河的孤儿,童年时被领养到广东,后来成为了在北京工作的摄影师。
虽然男女主角之间并没有发生真正的爱情,但彼此的相遇和相互扶持,帮助他们走出了各自的迷茫。
似乎有,又似乎没有,重新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此外,影片更是探索了寻找归属感和根源的主题。
无论是辛柏青饰演的男主角,黄尧饰演的女主角,还是那个哭诉「这个地方太难混了」的男主的室友租客,也包括他在北京的旧时同窗,还有那位在巴黎自杀了的同学,他们都没有扎根在所身处的社会当中,正如片中台词所说,没有在这座城市「投下属于自己的影子」。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没有真正与生活建立起联系,没有找到自己真正的去处。
有一些人就这样失去了自己的根,成为游荡在生活之外的「鬼」。
主人公们在白天与黑夜之间游荡,他们可能在街上走来走去,没有目的地地漫步,也有的失业在家,来回走着台步,等待着下一次面试模特的机会。
男主角和女主角多次乘坐城市交通工具,被运送到不同的目的地,就像是游荡在一座城市中的商品。
他们并不完全属于这座城市,他们在寻找自己的归宿和位置,试图寻找一个可以扎根的地方。
主角在影片中握住了为数不多的几次方向盘,都是开车去北戴河,在寻找归属感时充满了迷茫和无助。
影片中,男女主角之间并没有真正的爱情,他们更多是在彼此身上寻找属于自己的去处,回到北戴河,只是某种回归过去的方式。
但即便如此,他们仍然是没有在这片土地上留下属于自己影子的人。
对于男主角的父亲,他在那个年代背上了猥亵罪,早已被社会抛弃在外。在这个彬彬有礼的社会里,他们彼此拥抱或许成了他们证明自己存在的一种方式。
那么「光」在哪里?
在繁华的北京城里,充满了各种光芒,但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些光芒并不属于他们。
他们为了追求自己的未来,为了寻找归属和慰藉而忙碌奔波。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也有许多人不断失望和受伤。
有些人在酒店房间里只是互相拥抱,默默坐着,不敢走出下一步,有些人则因为过去的阴影而无法亲近自己的亲人。
爱让人变得愚蠢,却也让我们不断勇敢尝试,去维持微弱的爱与希望。
就像影片结尾,让我们知道韩语的爱「Sarang」在别的语言中也是傻瓜的意思。
这是影片中真正的「光」,男主角就像这道光芒一样,他的出现永远能够给人带来一丝温暖。
无论是安慰自己的室友,还是接受父亲的往事,还是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主和别人在一起,他都能从容面对,给人带来力量和勇气。或许只要这道微弱的光芒还在,我们就可以在失落和痛苦中找到希望。
中年男人得到过很多,可能就也格外懂得失去的滋味。所以年轻女孩装不满中年男人的思绪,就像妙应寺白塔、望京SOHO、新版本的《北京欢迎你》盛不下一份北京。
捏得住的北京十分有限,就游走在白塔寺周围的咖啡店、苍蝇馆子和酒吧。捏不住的北京处于生活脱力的场所,分不清是灰黑的北戴河还是明亮的阿那亚,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是一个地方——我们称其为北京的“飞地”。在两者之间,是私人场所与公共场所的交接处,酒店、病房、福利院、家。
张律这次当然精心构筑了许多客观上两两相对的意向,足够同时呈现出北京的荣耀与烂泥、陈旧与科幻、局限与未知。不是对庆州的爱地浓稠,沉迷柳川的美,或者在豆满江上刻骨的痛,张律对北京好像也特别“客气”,客气常常带着一种疏离,但止步于此吗?
看看《白塔之光》怎么塑造女人。片中所有女性角色都是自由的,她可以选择养或者不养孩子,她也可以选择去养育谁的孩子;可以拒绝一个好爹,也可以就没有爹;她可以说北京话、说河南话、说韩语、读任何一页的诗。在男主说“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的时候”,女性会坚定地说“可我在乎”。Sarang是爱,sarang也是傻瓜,爱是傻瓜。女人们是自由的。张律在这用力补了一刀。
“可我在乎”就像食指的诗,“终于抓住了什么东西/管他是谁的手/不能松/这是我最后的北京。”至此,片中视线驻留之处,不再止步于描摹象征两两相对的空间,而正是在此和彼的中间,这和那的中点,在这团氤氲的中部,摄影机停留的越来越明显,张律爱用的无视点镜头反复延宕。好像,好像终于抓住了什么东西。
即便影子不在此地。管他是谁的手/不能松/这是我最后的北京。
好像和抓往是同一种幻觉,就像北京欢迎你。
在超过20年的导演生涯里,张律一直是个游走在主流之外的创作者。他没有接受过电影教育,但天生对视觉和听觉敏感,冥冥中注定要把电影作为表达的方式。然而,他的敏感并不在于刺激性的视听语言,而是在时间和空间相互作用后,累积在人自身以及同他人之间的有序和无序的状态。他的电影里的主角通常不会经历跌宕起伏的波折,但是某种内在的冲突若隐若现。他们看似漫不经心的状态里,蕴含了一个人在瞬间和永恒中的情感徘徊。
“不知驶过多少趟的火车/今天已然毫无意义地经过/我今天也依然/不知在等待着谁/在车站附近的山坡上不停徘徊。”——韩国诗人尹东柱《可爱的追忆》。感受时间和空间在人身上的微妙作用,是进入张律的电影的关键。他的电影始终以人物短时间在某个空间里的行动轨迹为中心,勾勒出他们绵延的情感。
以[白塔之光]为例,你的大部分电影都和地点有关,为什么会有这种联系?
张律:每一次倒不一定是我去了什么地方,只是一拍一想,地点就跟里面的内容结合得比较紧密了。[白塔之光 ]没有什么别的概念。我过去一直有个想法,在北京拍一部片子。这是我生活最长的一个城市。我即使在韩国教十年书,但家还在这边,还常回来。我总觉得我对北京有所了解,可以拍。有这个想法后就有一个机会,我还没有(从韩国)回来时拍了[柳川](后更名为[漫长的告白]),主要是在日本拍的,北京我实际上就拍了三天。拍完后就觉得我是拍了一个中国电影吗?自己也怀疑了。
[白塔之光]的剧本是在什么情况下写出来的?
张律:拍完 [柳川]后,我又教了一个学期的课,然后家里有些事情我得回来,待的时间较长,所以我就辞掉了工作。我回来的时候还不能直飞北京,得飞到别的地方隔离14天,到北京再居家隔离7天。我到了广州后,被拉到宾馆隔离,完全不能出去。这14天我就会想一些事,因为你关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就会去想一些敞开的空间。[白塔之光]的剧本就是在那些天写完。
“白塔”这座建筑会为何成为[白塔之光]里的重要元素?
张律:拍 [柳川]时还没有疫情,我跟朋友去了白塔寺旁边的一个咖啡馆。那一带我很熟,年轻时常在那玩。白塔和那个咖啡馆的天台的距离太近了,突然就有种压迫感。过去在那里玩,对那一带空间的理解是我和白塔一直是有距离的,现在感觉过去的距离不在了。我在广州的宾馆里就想起了这个事,写了这个剧本。西城区保留了很多北京的容貌,胡同、四合院。它那一片区域,实际整个北京也是,原色是灰色,中间夹杂着一些朱红色。“白”色跟北京其实是没有关系的,你看到白塔的话就会有脱离这里的秩序的感觉,但又是圆润的,不是撕裂的那种脱离。
你对白塔的这种理解跟你剧中的人物有联系吗?
张律:我不会去寻找他们的几比几的关系,只是说在这样的一个空间里面,人和人的关系一定会受影响,但你不能像写论文一样去做这个。你把空间定下来,说这个空间里有几个人、他们的情感状态,你去认认真真地拍,最终会和白塔形成某种关系。拍电影其实就是去找这种关系,通过他们的肢体动作、行动路线,模模糊糊地去接近。拍出来大家看了之后,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导演的工作就是把这个东西拍出来。
剧本写好后,你会从现场找感觉,不断调整剧本或拍摄吗?
张律:这是一定的,拍电影跟我们的生活一样,过了这一瞬间,在下一个瞬间,你突然发现这个事情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你全想好呢,人都是模模糊糊地去想。我就想这个空间是什么人在沟通、几个人的关系,就这么一点点弄出来。我(的电影)从来没有故事性,那个空间也许日积月累变成一种感受,也许是突然间有感觉。
电影是个急功近利的东西,要求你有强烈的刺激性,包括有人物感、故事性,那么你怎么去把握这两点?
张律:每个导演习惯不同,像我的话,就是空间里的几种变化。因为拍一部电影要有好几个空间,都是有关系的,这是人物的生活轨迹。你一定要想办法找到这个生活轨迹的合理性,并不是说那边有一个非常好的空间,人哐叽就跑那里去了,不会的。这个人一定是从这到那,就像坐公共汽车到哪一站下再换什么,这个线路其实是有的。
那你是不是会特别慎重地去选择空间,以符合你的人物需求?
张律:我拍电影时,从来没有摄影组去看景,没有,我不用。我永远是自己和制片人两个,拿着手机就去了,这拍一下那拍一下,什么角度拍下来,这几个房间我都拍到,然后我就让他把这些印一个册子出来。所以我的摄影组特别舒服,一来拍就行。很多人拍电影,派好几个组去采景,为了一个楼漂亮,跑到另一个城市,我从来不干这样的事情。你是好看,但是你要花多少精力,去想那个建筑和这个人的情感是不是能融合?
很多导演到一个新地方拍片会有点胆怯,因为不了解那个地方的文化和人,担心创作不好,比如中国香港导演来中国内地。你在韩国拍的电影,我想象不出来它们是一个中国导演拍的。就这种空间和文化的陌生感,有没有给你带来过担忧?
张律:我觉得中国香港导演到这里拍片有陌生感,一个是因为他们真的对这个空间不熟,另一个是太想拍成这里的电影了。好比我去韩国拍、去日本拍,我知道多少就拍多少。你里边的历史、典故,我找都不找,我懂多少拍多少。往往不太知道的人准备很多东西,露馅了,即使生活在那里的人,他也并不是全知道,只是知道一部分,你就是要把这一部分好好地拍出来。很多时候创作说是需要野心,其实更多的力量需要灭掉你的野心。
我感觉你对你的人物特别自信,让他们跟空间融合得很舒适。
张律:实际上这个是限制法,限制自己在这个范围内。就我的一亩三分地,早晨是什么样子,傍晚是什么样子,很清楚。我是小农经济。
你电影里的人物通常通常有种游离的感觉,在精神或肉体上,与某种东西脱节。
张律:这个不是自觉的。我去找一个我感兴趣的空间拍的话,往往(主角)就是从外地来的。我挺喜欢看他们变了,就是在陌生的空间里,人的状态会不一样。你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可能是为了放松,但去了之后又一直紧张。[白塔之光 ]就不一样了,男主就是北京人。他有点落伍,不是与时俱进。为什么这样的人会让我多看几眼呢?因为在这种人的身上,过去的时间还在,现在的时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两个时间的东西挤压在了他的身上。
为什么喜欢在你的电影里加入舞蹈和唱歌的戏?
张律:我们一般的交流、表达和情感的抒发都是通过说话,或者是某种简单的肢体动作。这些方式满足不了的时候,人会跳起来,会唱歌会跳舞。语言出现之前,我们是依靠肢体沟通,现在这个变得越来越弱,舞蹈变成一种专业,生活里越来越少(出现)。生活里,你突然唱歌跳舞,会被认为是神经病。
你如何指导演员进入状态?
张律:我只是给他们提供一个空间和时间线,拍好了,完全是他们的事;拍坏了,就是导演的原因。在那个特定的空间里,你需要把你的情感、节奏(带进去),把空间弄得非常合理。我很少跟演员讲我电影里的情感,我讲不明白。(我做的)就是调度,让他坐那,或者这搬一下,这么走,或者是这么走,走几步,走几步后坐下,或者走几步后身体有什么变化。我最近倒没有这么精确,过去更精确,比如说几秒钟几秒钟,但这也只是我给他的指令,他去做,做的时候身体不对的话,再给他两秒钟,就这种调吧,演员比导演更自律。
“转过山脚/独自走向田边/去寻找一口荒僻的水井/再悄悄向井里张望/井里月色明亮/云在流淌/天空铺展开来/吹着蔚蓝的风/井里有秋天”——尹东柱《自画像》。张律曾在电影[咏鹅]中提到诗人尹东柱和中国古诗《咏鹅》,类似的文学、历史甚至是政治元素,经常出现在他的电影中。他不会强调这些东西的特殊性,但总会让它们成为人物的一种气质体现。
现在回想一下,你当初为什么要拍第一部电影?
张律:确实有那么一个契机,单拎出来说的话,跟杜撰差不多。当时就觉得谁会给我拍电影,然后有个朋友说我出钱给你拍看看,但其实那只是一个表面的契机。在那个契机里边,我误打误撞地知道了,原来我小时候觉得的一些病态的敏感,视觉和听觉病态的敏感,这个东西其实是我表达我的情感的方式。
那你现在还在持续不断的拍电影,是当初的一种本能性的东西多一点,还是计划性的东西多?
张律:混在一起的。对创作者来说,你的灵感还在不在。你的灵感如果不在了,迟钝了,那就是凭惯性去做事。这个我觉得是坐着说话不腰疼,有一天我可能灵感来了,但我还呆了呱叽地在那继续按经验做,真的很难说。有的好比说八九十岁的导演,他的灵感还在,而三四十岁的导演就腐朽得不行了,这个东西很难说。
这种灵感是一种什么状态?你仍然用这种方式观察、记录、总结?
张律:实际上什么人拍什么样的电影,真的大差不差,他是那样的人(就会)拍那样的电影。
你拍摄了那么多电影后,有没有反过来对你造成一些影响,比如修正自己的创作观念?
张律:我特别希望这样,但很难。你说我拍了很多电影,里边也有很好的,你会反思,起码拍电影你要拍得对。你原来是一个不怎么样的人、不怎么样的导演,这个不怎么样要错下去也是万丈深渊,起码通过反思你不会变成那样。我觉得(拍这么多电影)有一个反思的作用。
你电影里的人物有没有投射你的影子?
张律:这个说实话,我摘得很清楚。我这个人的因素掺进去多的话,那就惨不忍睹了。最多就是放入我理解的人和人的关系和距离。
你怎么看待自己电影的风格?
张律:我不知道我的电影风格,就是说一点我生活的感受,一点一点地带出来。因为我的拍摄方式,到那个现场的某一场戏的某一个镜头之前,谁都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所以这个主创以为我知道,不告诉他,我没有那么小心眼,其实我也不知道。每场戏我在那个空间里面,我自己待10分钟,最多10分钟,要不就影响工作。真的就是只有在那个空间里面,我的情感跟那个空间对话,然后我让摄影、录音、灯光、美术(进来),进来以后做好机位、运镜、打光的准备,接着演员进来,走一走就拍,然后转下一个场,一模一样,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但是我一定是在那10分钟,跟这个空间是完全在一起。我又有制片的强迫症,我一定用最大的效率把我的情感和这个空间融在一起。所以我就说,有一天我失误就完蛋了,这种拍法。
你的这种创作风格,是不是受了其他一些艺术形式的影响?
张律:因为我没有受过电影教育,所以从体系上讲(是没有的)。我开始教书后,看电影可能不超过100部。但是你只要看过,你觉得好的(电影)一定对你有一定影响。这个影响我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我看过三遍[教父],很喜欢,那你说我受它什么影响吗?其实有可能。我给学生讲[教父]的时候,你说它是艺术片还是商业片?它就是个好电影,是对我们的情感有很深影响的电影。我的生活里,跟我的工作没有关系,偶尔有时候想看个电影让我的情感舒服起来,那我可能挑一个小津安二郎的片子。他的片子都差不多,就是家长里短,范围很小,例如怎么把女儿嫁出去。我看得就很舒服。
文学你比较喜欢阅读哪些的?
张律:现在是没有目的,随便看。八九十年代以后,中国当代文学基本已经没有看头了,还是有什么就看什么,或者是朋友写的。可能因为岁数大了,大家最熟的书《红楼梦》也老会翻。我对文学不感兴趣,不太看,之前有一段看得多的就是博尔赫斯,所以我的[胶片时代的爱情]里还出现博尔赫斯的书,就是我过去我自己看过的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的。
(原载《看电影》杂志2023年3月刊)
第73届柏林电影节即将步入尾声,国内影迷最期待的便是入围本届主竞赛单元的两部华语片能否在柏林拿下大奖。其一是刘健导演第二次入围柏林的动画新作《艺术学院》,其二便是我们今天要聊的这部,张律导演的《白塔之光》。
影片《白塔之光》由张律执导,辛柏青、黄尧领衔主演,田壮壮特别出演。故事聚焦于美食记者谷文通的生活:离了婚的前诗人谷文通转行去干美食记者,他最近从姐夫那里得知父亲的消息,曾因疑似流氓罪被扫地出门的父亲正居住在北戴河。
谷文通的搭档——美食摄影师欧阳文慧同样来自北戴河。两人的性格大为不同,却彼此暗生情愫。同时,谷文通也在偷偷地调查自己父亲的现状,试图还原当年的真相。高中同学聚会越来越冷清,前妻那边也出现了些问题……
影片中,男女主角的设置充满对立性,一内敛,一灵脱。这样的两个人,由搭档而彼此衍生出感情其实并不奇怪,两个人的结局也在意料之中。
我们从影片最后的“影子戏”便可见一斑:两人喝完大酒,在白塔前的路灯下蹲伏,惊觉自己没有影子,而后抱在一起,重新出现影子,此时两人的感情已处在一种崩溃的边缘。
饰演谷文通的辛柏青老师演得尤为出彩,将一个中年文艺男性的失意、落寞、无奈,演绎得淋漓尽致,同时保持着成年人惯有的“客气”,更加用力地压抑自己的真实所想。
他这种压抑的感情,直到“同学聚会”那场戏,才被借着酒劲爆发出来,他对着远在巴黎的老同学声嘶力竭地唱着那首《北京欢迎你》,使得人物弧光在这一刻达成突破。
而在电影片尾处,当谷文通极具侵略性地向女主角的朋友南吉问出“你们(指南吉和欧阳文慧前男友)到底睡没睡”时,他的那种“客气”终于崩塌,他的人物弧光也最终得以完善。
纵观这部电影,可以说是“乐景衬哀情”的典范,其“乐景”是来源于北京及其文化背景自带的喜感与厚重感,整个观影过程笑声连绵。不愧是张律导演,能够以这样幽默风趣的姿态,来讲述如此悲伤的一部电影:两个故事,无数段人与人的关系。
这次,导演摒弃“三人行”的经典关系,转变为“多人行”。究其原因,导演称这部电影非常适合构建“多人行”的关系,就像他以前的电影很适合“三人行”一样。影片中,两个主角的那种情感状态就是兜转于多人之间,如果没有其他人的关系或视线存在的话,他们是很难走到一起的。
影片《白塔之光》的片名源于白塔寺附近一家青年旅舍,而英文片名“The Shadowless Tower”可译为“无影塔”,便是指北京白塔寺中的那座白塔。传闻说,这座白塔无论在什么时间段都没法发现影子,它可以说是本片的重要线索与意象。
对于白塔这个意象,导演这样解释道:“北京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城市,不容易迷路。人们却难以在内心找到真正的路途。在北京有这么一座浑圆的、向上的高塔,能给人们安慰感。”
创作《白塔之光》的灵感,则源于张律导演的一次偶遇。早在拍摄电影《柳川》(漫长的告白)前,导演曾前往北京讨论剧组的制片工作。某天,导演带着工作人员来到西四的一家延边冷面,吃完后消食,就溜达到小时候经常闲逛的白塔寺附近。
当登上离白塔寺最近的一家咖啡馆二楼的露台时,张律导演惊讶地发现,原来这座白塔是如此具有压迫感。可能是因为视角和距离的原因,他小时候从未注意过这一点。由此,他便萌生出要创作一个关于北京、关于白塔的故事。
时间线拉长,来到导演拍完《柳川》后。因老家有急事,导演便从韩国飞回北京。在广州隔离的过程中,他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白塔的影子。于是,在十四天的隔离期间内,他埋头完成这个剧本。这就是《白塔之光》的起源。
张律导演惯用的“长镜头带动时空变化”的独特技法,在这部电影中依然颇为惊艳。尤其是影片的最后一镜,有种让人从梦中惊醒的恍惚感;固定镜头将人物框住,把胡同的纵深感展现得颇有意蕴;而人物的对话则始终都在引导着镜头,让对话中的镜头语言显得更为灵动。
镜子,也是影片中非常重要的一个视觉元素。男主角谷文通跟自己父亲解开心结,在镜中翩翩起舞,这是整部影片中让人难忘的一个时刻。两人在镜中互相审视着对方,看到了在现实生活中不曾观察到的对方,这代表着两人的放下与解脱。
最后我想谈一个有趣的文化隔阂现象。任何一部电影,都必然与故事所在地的文化息息相关。由此看来,《白塔之光》其实非常本土化。因此,在整个观影过程当中,我们中国的观众对影片信息的接收程度显然是要高于外国观众的,乃至于国内的北方人也要比南方人更能理解影片中的一些细节。
例如要往卤煮里放香菜时,厨师的动作与面露难色,究其原因是饮食文化差异。这点在本届柏林全景单元的法国电影《丛林野兽》中也有所体现,我们很难去理解欧洲的蹦迪文化,就像他们很难理解《北京欢迎你》对于我们的意义。
但是有另外一类电影,正在电影节上迅速异军突起,即以《前度人生》为代表的,我愿称之为“全球化电影”。它并不扎根于单纯的韩国或者美国文化,而是进行了一种融合,让所有在场的无论韩国观众或欧美观众都能深入地沉浸其中。当然,两者并没有高下之分,仅是一点不同的发现。
以下是张律导演在柏林电影节接受群访时的问答记录。我们的记者也参与了这次群访,借此精选部分干货,供影迷们参考。
记者:影片结尾处,男主谷文通跟女主闺蜜南吉之间有一场对话。他问,“你有没有跟他睡过?”他很客气地问了这样一个很不客气的问题。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出于什么目的?因为这个问题其实相当不客气。
张律:当然不客气,而且是侵犯,甚至是有力的侵犯。有时候当一个人客气到极度的时候,日积月累他就会有爆发,他自己也知道。哪怕是一个最文雅的人,在生活的某一个瞬间他也可能会爆发。他在影片中的情感是妻子出轨了,父亲又是这副模样,稍微有一点暧昧或者说互相吸引的女孩又是跟着她的前男友离开了,等于他最终又是什么都没有了。人有时候就是会这样莫名其妙,最客气的人说最不客气的话,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我们人就是这样的。也有可能是非常激烈的人,在某个瞬间因为某个记忆,可能变得都很温柔,都很难说。
记者:影片中的那座“白塔”是一个很重要的意象,您能够简单解释一下它的深意吗?
张律:没什么深意。只是这个城市里有一座白塔而已,谁生活的街区如果有个异质的东西,你也不会太去深究跟我有什么关系,或者有什么深意,只是你潜移默化地心里有这个。就像说到颜色问题,整个北京的基本颜色就是灰色,夹杂着带有等级差别的朱红色。所以说,这个白色的塔,其实跟北京人、跟北京的天气、跟北京的空间是异质的。
记者:借由您刚才提到的颜色对比,我想到电影的片名叫《白塔之光》,仿佛是照亮了一些灰色地带,这是我的理解。就像您在发布会上说的,北京这座城市整体是方方正正的,但人们的内心却很容易迷失。我想问,您选择“白塔”作为片名,同时又发生在北京,但为什么非得是北京呢?是您觉得当下在大城市的人容易有这种迷失的心态吗?
张律:我觉得差不多,因为我对北京熟嘛,对吧?你对这个空间熟,或者你对这个空间感兴趣才会去拍的。“白塔之光”确实有点积极向上(笑),但是说到这个片名真正的来源,你可能会很失望,或者跟积极向上没什么关系。因为我们剧组住的那家青年旅社就叫“白塔之光”。
记者:影片整体上都比较写实主义,但有一处情节是男女主角喝醉后,两个人在胡同口的灯光下,最开始没有影子,彼此拥抱在一起以后,影子才慢慢地出现。这个场景并不写实,并且影子这个意象也确实在影片中多次出现。所以想问您,这个设计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张律:其实也没有太大意思,只要是在那周边生活的人,或者对那一带很熟的人,都知道白塔真的没有影子。我们剧组所有的人,各个时段都想去找到白塔的影子,就是找不到。这实际是建筑学上的一个奥秘,是不是宗教的意思,我不知道。但那附近的居民对白塔一直都有这个疑问,为什么没有影子。因为所有的建筑都是有影子的,人也有,但偏偏这个没有。
在我们的认知里,没有影子是异常的、违反常识的。当我们有影子的时候,其实对影子是肯定不会在乎的,就是我走到哪它跟到哪。我在,影子才在。但是,真的没有影子的时候,你会很空虚,会觉得心里发慌,甚至有可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真实的状态,是不是实体。因为印证你是实体的影子不在。这种建筑学上的奥秘,跟人的情感是有关系的。
所以我在拍摄的时候,运用这个设计没有问题。他们两个人有着各自的身世、各自的情感,在交往一段时间后,其实发现他们就是不可能在一起。那一场戏后,两人的的人际关系就会变得很淡,甚至不见了,对吧?那天晚上又喝了很多酒,有时候喝酒就会有迷幻的感觉,原来你看得见那些原本看不见的,就是情感上的东西。这样的话,我们就沉浸在这两个人的状态里面,而且他们始终都在那一带活动,那就像白塔一样,突然没有影子。当然,我最后还是给了他们影子。
记者:您之前一直说想拍北京这个空间,那《白塔之光》在多大程度上满足了您这个愿望?您想捕捉的都捕捉到了吗?还有没有什么是您不曾捕捉到的?
张律:实际上,你想去捕捉什么东西的时候是捕捉不到的,你永远不会满意的。但是说,你试图跟这个空间再聊一聊,那么这空间是可以对话的。至于对话的结果是不是我对这个空间有更多了解,那不一定。但至少,在经历过这样的对话后,我觉得好像我的好奇心还在,我依然有那种以后还会跟这个空间发生关系的感觉。
记者:您刚才说,您想找一个适合北京人的生活状态,是不是对于这个状态的寻找,让您这次被迫放弃了从《春梦》开始的那种三人行关系。这部电影中并没有特别明显的三角,南吉的戏份也不是很多。但回看您之前的作品,包括《春梦》《福冈》《咏鹅》还有《柳川》,其实都是三人行的这种三角结构,您觉得是不是北京人不适合这种状态?
张律:可能是那段时间,我拍的这几部电影刚好都是三人行的关系,或者也是我比较喜欢拍这样的人物关系吧。但其实,最终还是多人行。我觉得,我们所有的情感状态都离不开多人的影响。就像这部电影,如果没有旁人的视线的话,他俩是肯定走不到一起的。所以说,这次我从三人关系又有了发展,发展成多人关系。
记者:之前在看《福冈》的时候,我就觉得您对同一代人有很多想法。直到现在,您又把北京拍到这个新的故事里面。我很想知道,您对同一代人有什么样的想法?
张律:作为电影工作者,我觉得年龄其实没有太大关系,你可能有时候会关注一个小孩的情感,有时候是一个中年人,有时候是一个老年人,都不一样。过去在拍《春梦》等那些电影时,我想展现的是接近中年的那群人的犹豫、彷徨。而在《白塔之光》里,辛柏青身上的这种感觉可能多一点,也就是男主角谷文通。他是一般中年,身上有一种看不到来路、也看不到前方的这么一个吊在中间的状态。他和他的女儿的关系,和年轻的业务伙伴的暧昧,还有他和父亲的这种关系,就全部都搅到一起,这可能就是中年的状态。
记者:昨天我在影院里看到很多在欧洲的华人,而在影片里也有像在巴黎的人,还有像欧阳文慧这样的北漂。感觉异乡人这样的一个主题,出现在您很多电影里。这种异乡的情感,是来自于您当年去韩国后的个人体验吗?
张律:都一样,我觉得所有人都是异乡人。现在的世界,所谓的全球化,就是异乡人。周边的哪个朋友,在巴黎或是在伦敦或是在纽约,都是那个状态,都差不多,最近真是。
作者| 方氏修远甫;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
编辑| 骑屋顶少年;转载请注明出处
原文刊载于【抛开书本】
《白塔之光》创伤与困顿/语言与身份(附柏林答记者问) qq.com
美⻝评论员谷文通(辛柏⻘)失去亲人之后,通过姐夫得知了自己多年前被逐出家⻔的父亲曾数度返京看望他和他的母亲,父亲现在生活在北戴河的某个⻆落。与此同时,他与自称来自北戴河的工作伙伴欧阳文慧(⻩尧)产生了联系,在欧阳的带领下,谷文通回到北戴河,重新挖掘内心被记忆尘封的往事,也追寻着自己与父亲的联系。
5岁离开父亲的谷文通在某种程度上对于自我的认知是模糊的,他寻找一个模糊的“父亲”的形象,也寻找北京这座城市与他的联系。对比欧阳文慧,她对于人生的态度相比于谷文通是进取的,她五岁前成⻓在北戴河,之后随养父母搬迁至广东,但她没有任何口音,她的过去(福利院生活)成为了一片废墟,这个过去只存在于她的记忆之中。 两个人的过去代表了被尘封的历史---一段集体记忆(狂热的批斗史、女婴被抛 弃、失去故乡)。导演讲述了一段充满“失去”的过去,放着⻛筝,因为《蓝⻛筝》而被禁的壮爷,因可能是莫须有的流氓罪而被逐出家⻔的谷父,又非常隐晦地暗示了那段带着Trauma的历史。
我们在初看电影时便能感受到这种克制如薄雾的哀伤,然而随着对电影的细读,我们不难发现导演对这段Trauma的影射。中国对大多数wg后留下的创伤的描写都非常隐晦:比如借助他人之口陈述这个时期的某段经历,或者用极简短的话语概述这段 Trauma,极少有导演使用倒叙或回顾性的视⻆来组织wg时期的历史,事件被高度压缩。在这种情况下对Trauma的应用本质上是寓言式的,这种集体性的哀伤被缩小为 极其隐晦而清浅的个人的困境。如何回溯和看待这段历史,如何处理这种Trauma成为了中国部分当代文艺片的一个独特的概念问题。
回到主人公谷文通,他是一个极度迷茫和困顿的个体,张律导演使用了非常多他被框 架禁锢的镜头:窗户、隧道、开放式厨房等等...他的职业身份也随着迷惘和信念感的 缺失而不断切换:作为美⻝家,作为曾经的诗人,作为以租客租金过活的房东。他对于女儿的看护责任几乎完全缺失,他不懂如何作为父亲,因为他本身不了解“父亲”这 个身份所承载的责任与意义,欧阳文慧经常戏称他为“父亲”,然而他既处理不好与女 儿的关系,也处理不好情感的关系,他的旅程便是寻找父亲,寻找缺失,寻找“过去”。而欧阳文慧的“过去”(福利院)已然坍塌,她要处理的问题便是如何面对一个回不去的故乡,最后,她选择了拥抱另外一个“过去”:从巴黎回到故乡的巴黎前男友。
“语言”也是本片比较重要的隐喻,在中国本土有多种方言,方言的使用往往代表某种身份象征,但随着城镇化和人口的流动,失去“方言”口音也意味着失去了某种身份和对某地的归属感。欧阳文慧是其中之一,这种语言的连接还体现在了谷文通巴黎的诗人同学身上,人口的迁移选择越来越多,但是语言带来的身份认同远超于人的物理方位。影片的结局,张律导演引入了语音与表意的差异性特质,比如“撒浪”在韩语中代 表“爱你”,在维语中代表“恶心”,一个符号的音像形象,指向不同的含义/所指。所谓 “家乡”可能对应着不同的想象。对于欧阳文慧,她的家乡是北戴河还是广东?所谓 “父亲”,他代表的是生物学意义上的亲人,还是一种国家与⺠族记忆?还有许多值得讨论的点,这也许是张律导演设置的玄机。同样的,电影中相同的符号,却导向了不同的心理感受,这也是电影这种艺术的迷人之处。
影片从始至终弥漫着迷茫与困顿的薄雾,北京冬日没有刺目的阳光,影子也变得稀薄而模糊,失去影子的人仿佛无法着陆。随着镜头我们游览这座城市空间,张律到导演 是爱这座城市的,谷文通是迷茫的,虽然北京四四方方的路在物理上极容易辨认方向,但冬日里这座灰蒙蒙的城市需要慰藉。这个慰藉就是高耸的、“不反射光的”、洁白圣洁的白塔寺。它不只是一个地标,也是一个城市里在身份认同与困顿与创伤中挣扎的人的心灵净化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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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发布会答记者问部分:
问:您在电影中使用了许多的镜子,是否投射了某种情感和意义?
答:我们生活的世界就一个镜像的世界。镜子里的世界,是充满反射与反光的世界... 电影工作者就在反光反射的工作环境中,这样的生活现状之中。 当我们试图观察一个人,透过镜子可以看到很多面对本人时看不到的东⻄。
问:为什么选择白塔寺“这个意象?
答:白塔寺,在北京⻄城区,是很特别,很突出的,北京城市的基本颜色是灰色夹杂着中性色。北京的道路方方正正,非常有规矩,很难迷路,无论在哪都可以很快找到目的地。但是内心生活能找到目的地,就没有城市规划那样好找。内心非常像迷雾。 在城市规划中,有一个浑圆的,向上高耸的东⻄,很突⺎,有着一整片白颜色反光, 这在情感与精神上会带给人们安慰感。
问:为什么欧阳文慧的职业是摄影师?
答:欧阳文慧是电影里面最进取的人物,她驱动这剧情和人物往前走,她是中心人物。但也可以说,她既是中心,也不是中心,他和谷文通一样有迷失的东⻄。
问:这次电影跟之前有什么区别吗?
答:原来的电影,都是去陌生的城市、去新的空间,对主人公产生的情感的影响。这 次的电影不太一样,谷文通于北京生,北京⻓,城市的空间伴随了他从出生到现在。 他没有离开过这里,但是他的爸爸5岁离开了北京。5岁孩子成⻓过程中,父亲是缺失的,和完整家庭也是不太一样的,他也有迷失的东⻄,父亲的缺失使他对自己的阐释产生了迷失感。他一直在寻找自己的爸爸,也在寻找自己和北京的关系。一个“在家乡又不在家乡”的关系,还有思念,精神生活的问题,这种关系比较让人感兴趣。
问:暂缺
答:城市里只要待足够⻓的时间,会迟钝,看到现实的东⻄,与空间保持一定距离时,能看到跟现实不太一样的,诗意的东⻄,一直在一起,对空间的人物关系的描述,想把我们的生活的本来的质感把它表现出来。
问:电影中出现了王宏伟、上官云珠,田壮壮等,你是否想召唤中国电影史中的经典形象?
答:并没有这么想,某种传统和致敬并非有意为之,可能是冥冥中被串联起来。
问:影片中的女性⻆色大多是为情节推进而设置的,您是怎样看待您作品中的男女形象的设置?
答:里面男人与女人的关系是社会现实的一部分,男人或女人都会承认:最温柔的部分属于女性,最坚强的部分也是女性的。男人也有他坚定的部分,但他是犹犹豫豫的,这是他对生活的观察。懦弱犹豫的出口,往往是妈妈或姐姐,即女性。至于对男性女性在什么位置上的想法并没有很刻意。男人可以像女人学习,变得坚强和温柔。
问:谷文通的“谦虚”只是一种虚构,还是中国社会的普遍现象?
答:“过于客气”,并非中国社会的整体形态,而是一部分人,对一个人客气,代表不反感,对人不客气,会激起自己的不好的东⻄。谷文通:客气到男女关系里那个都不做,这个很严重,情感当中,客气,愤怒,喜悦,有它的度,人与人的关系就会变得疏远。
问:无论是谷文通的初中同学,还是欧阳文慧的前男友,都居住在巴黎,巴黎有着怎样的象征意义?
答:这只是一个说法,哪座海外城市都无所谓。现在的中国年轻人遍布世界各地,他们有一种与国内的情感的联系,这个联系其实非常紧密。电影中有一首音乐关于巴黎:《人生是一场戏剧》,他的歌手是法国人,所以选择巴黎也跟这个音乐也有关系。这首歌可以与电影中人物的生活轨迹保持一致。
问:电影中的中国音乐,以带有抒情性的文本表达了某种情感,为什么在结尾处选择了中提琴配乐?
答:《北京欢迎你》,对方30多年未回北京,随着歌曲的演唱,情感也会随之变化,孤儿院中演唱的《丘陵》,本来是一首成人演唱的、的悲伤的歌,被孩子们唱了之后,变得非常有感染力;同理李叔同《送别》,童声唱就非常美,情感上发 生的变化也是非常大的。关于片尾曲的中提琴曲与现场的拍摄有关系。田壮壮走过走廊的时候,听到了这首曲子,我们都被感染了。于是我⻔去敲了乐手的⻔,发现她在练习这曲子,它传达了当时我们在现场的感受。好像里面的男主人公,一直在想他的父亲,怎么练习着与他和解。现场的人物状态和这种“练习”是比较契合的。
北京胡同内,卤煮小餐馆。
中年男人和时尚少女先后进入,中年男人衣着质朴、神情淡然,要上一碗馄饨,随即跟店家老头聊上了。
时尚少女衣着光鲜,活蹦乱跳,提着相机跑到后厨,咔咔一顿猛拍。几句话之后,哦,这是写手跟图片编辑在合作弄公众号,浏览量超过十万加一百块,点赞过千再加五十。
嗯,看他俩孤傲清冷的表情,还是很享受创作的过程。我们还是要重视他们的工作,保持对一篇十万加的尊重。
拍照结束,少女主动撒娇,要跟中年男去喝一杯。
两人坐进小酒吧的卡座,墙壁上挂着小黑板,上面用彩色粉笔写着:
今日放映:《燃烧》(李沧东)
我的心脏一紧,暗喝一声:不好!
《燃冬》的黑暗记忆汹涌而来。
我猜对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局。这部《白塔之光》,不仅有着超越《燃冬》的牵强和做作,而且平均年龄超越前者起码30岁,老少挚恋,迷惑操作层出不穷,看得人尬出了天际。
以及,有没有人告诉我,谁才是真正的“白塔之光”?
一整部《白塔之光》都可以看成导演张律内心中各种幻想的投射,这个投射载体自然是男主角,由辛柏青饰演的谷文通。
谷文通是个什么人呢?是一个方方面面都很失败的中年男人。
一是家庭破败。与老婆离婚,净身出户,住进母亲留下来的老房子,为了省钱还租了一间房给男模特。这男模特的故事等会再说。
女儿丢给姐姐带,自己天天游荡在大街小巷。可是姐姐也只是寻常人家。
母亲去世,父亲早年因为流氓罪获刑,至今未与家人直接联系。
二是事业困顿。人到中年,不仅没有混个一官半职,连个稳定工作都没有。
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写几个美食公号,靠着一篇几百的稿费混着。
可他自己不以为耻,看上去还自得其乐,旁人也无法多说什么。
三是情感淡薄。整天板着个脸,仿佛全世界都欠他的钱。
没什么知心朋友,大半夜就知道骚扰姐夫。面对老婆的出轨,也没有丝毫愤怒。就连跟自己老爹,都是远远观望,不敢相认。
几方面梳理下来,这个谷文通,基本就是个中年巨婴男。干不了大事,扛不起责任,遇上麻烦只会找姐夫,找身边人;稍微面对挫折,就要借酒浇愁,思念母亲,思念女儿;父亲因为流氓罪获刑,不敢帮父亲讨回公道,不敢跟父亲当面沟通,就连谴责父亲的责骂,都只敢在睡梦中偷偷想想。
就这么一个扶不起的中年阿斗,导演还要用他来承载自己的情爱幻想。
怎样的情爱幻想呢?读过村上春树小说的朋友一定不陌生。
那就是:是个女人都会爱上他,所有异性都关爱他,呵护他,给他如母如妻一般的温暖。
前面合作的摄影师自然跟他差点搞在了一起。连个开房的服务员,都要拿本《恋人絮语》来勾搭他;去超市买桶菜籽油,收银员都要夸他帅气,还要跟他合照。
以及当年的班花同学,前妻,等等异性,都恨不得要跟他来一腿。
好吧,不管观众们信不信,起码辛柏青是非常享受这个角色。每当有台词的部分,他都恨不得紧接着对方说出台词,一句一句接得非常紧。等到没有台词的部分,他又按自己的理解独自哀伤,一通低头皱眉,看得人脚趾都抠紧了。
他的这份魅力到最后已经超越了性别。连同住的男模特都要抱一抱他,以此疏泄内心的苦闷。
他望着失声痛哭的男模特,顺手拿起一个黑黢黢的圆柱体,并不明白这个飞机杯,哦不,唱吧麦克风的使用方法。
男模特给他演示了,爆粗发泄了一通。过了几天,他就拿着这个麦克风唱了一首冬奥版《北京欢迎你》,凄婉悲凉,催人泪下。
最终,他还是直面了多年未见的“流氓犯”父亲,两人并没有说起多年来的生活细节。而是以交谊舞作为切入口。
一个白发老头和一个中年男人,开始抱在一起跳交谊舞,他们扭着扭着,扭出了画面,留下一面雪白的墙壁,他们在镜头外面,实现了和解。
我我我……我竟然无言以对。
所谓“一物降一物”,这样一位中年巨婴男,自然需要一位道行更高的极品来降服。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滚滚雷声走来了。
正是那位最早出现的女人,自由摄影师欧阳文慧。
她和谷文通的姐姐谷文慧同名,但是风格却是天差地别。
前面不是说到她跟谷文通差点搞在一起了吗?两人相谈甚欢,情浓处起了意,于是去开房。
结果看到服务员勾搭谷文通,欧阳女就吃了飞醋,转头就走。过一会儿情火难压,又赶回来再开房。
还要略施伎俩,支开男人,看清楚身份证上的年龄。还要像“正妻唬小三”那样,给服务员一顿炫耀。
老旧陈腐得连我这个男观众都看不下去了。
进了房间。先是主动要跟男人亲嘴,但是又不准对方伸舌头;接着慵懒地平躺到床上,又给男人说不想“那个”,只想开个房,安静地互相陪伴。
巨婴男就真的坐在床边发呆,大半天连“禽兽都不如”。
只留下寥落的观众咬着牙忍住反胃,为了张电影票继续硬撑着。
果然,这还只是前菜。
开头还在跟服务员炫耀“我男朋友年龄是不是大了点?”,结果没几天,年轻的前男友从国外回来,欧阳女立即倒贴着赶了过去,眼前这个困顿中年男连个备胎都算不上,只是用过即抛的“一次性用品”。
不仅直接改口叫爸爸,而且还不是私下叫,欧阳女拖着谷文通直接冲到老头聚集的街边棋摊旁,一边大声喊爸爸,一边还坚持要停下来观战。
谷文通略一解释,竟然遭来老头的群起而攻之。发动群众斗群众,欧阳女是在向我们展示传统的管理智慧呀!
更有三十多岁的大人,没羞没臊的,独自去乘坐商场里的小火车,跟人家陪娃的夫妻套近乎,客套几句后,直接来一句:这孩子是你们亲生的吗?
当妈的怒火中烧,小火车虎躯一震,这欧阳女的做作指数,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了。
好吧,客观地说,《白塔之光》也不是每个角色都如此做作和疯癫。比如谷文通的姐姐与姐夫,就是相对正常的一对中年夫妻。
他们努力维持着家庭的正常运转和稳定表象,悉心照顾弟弟的可爱女儿,细致体察身边事物的需求和变化,全力尽到自己在人世间的责任。
除了他们二位,影片中的每个人似乎都在错误的轨道上越走越远。
一直单身的班花,异国自杀的同学,离婚四次在酒后痛哭失声的男人。(影射摇滚半边天?)
还有偏执困顿的谷文通,做作任性的欧阳女,以及背负“流氓罪”,独自活在旧时代的老父亲。有的找不到归依之处,有的看不透情爱本质,有的在自己编织的茧房中难寻出路。
其实,路就在脚下,出口就在手边。去生活,去行动,总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如果真的要找出一位“白塔之光”,我将会毫不犹豫地投票给片中的王宏伟,这个承载着本人青春回忆的好演员。
在多年前的《小武》中,他饰演了那个低落又骄傲的小偷,在破败县城的砖墙下悄然走过,爱上歌女胡梅梅,听她在小床上唱起王菲的《天空》,然后消失不见。
在《白塔之光》中,他有个普通的名字:“李军”,说话做事也都平凡普通,但是在一群做作的角色中间,却显得无比温暖又充满光辉。
他陪伴引导着妻弟的女儿,承担责任却又乐在其中。他默默帮助谷文通联系上父亲,平和稳定地暗度陈仓,他默默解决掉这个家庭的诸多困难、矛盾和死结,但从不居功自傲,也不大肆宣扬,只把这一切都当做分内之事。
即便偶尔承受老婆的责骂,偶尔不被理解,但是仍然坚持内心的质朴正义,按照自己的逻辑,坚韧地扛起责任,解决问题。
这样的中年男人,尽管没有谷文通那样的高朗和帅气,尽管也没有华丽文笔和滔滔口才,却是这个社会稳定运行的强大支撑,也是悲喜人间传递暖意的重要热源。
照我看,导演就应该将《白塔之光》的情感注脚放在李军身上。多一些这样低调静默的行动者,少几个谷文通那样“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文学巨婴,我们都将拥有越发美好的明天。
摒弃做作漂浮,放弃清谈论道,为质朴勤恳的李军点赞,为脚踏实地的劳动者点赞。
北京竟可以被拍得这么美,《北京欢迎你》竟可以被唱得这么悲。
2023.2.18——第73届柏林电影节首场放映一星给辛柏青老师,一星给李勤勤老师(她一开口全场就乐),一星给有容乃大到允许这么一部电影进入主竞赛单元的柏林电影节……两个多小时我都在重复🤨😰😵😱😑一系列表情,故弄玄虚的文艺电影注定成为不了名留影史的文艺电影,请各位主创刻烟吸肺。张律导演,目前看来您对朝鲜半岛文化圈以外中国各地的认知一半基于少许事实,一半基于您的想象……一个长年漂泊在外的北京人思乡时,另一个北京人安慰她/他的方式一般是建议对方找家中餐馆,点碗炸酱面/打卤面或是点道胸柿炒鸡蛋和炝炒土豆丝儿,而不是献唱《北京欢迎你》。您还是多拍延边和韩国吧,算我求您了。奖项方面,最佳影片别想了吧,辛老师若凭真本事够着一座最佳主演银熊没问题,然而已被角色坑亖,希望渺茫。
那场女前台的戏我真的…受不了了,完全是一种来自中年男人的意淫,这个女前台像是神经病一样来这里用一种勾引一般的神情跟这个普中男说话,那个女生用一种“原配看小三”的姿态来打破这种恶心的东西,我真服了啊,好男权的电影,真的讨厌这种内向文艺中年男被外向文艺年轻女爱上的离谱没逻辑的自淫故事。感觉像是在拙劣的模仿《爱情神话》,没有那种美和朦胧感,只剩下油腻的对北京身份的自傲。好多场景都让我感觉非常难受,永远在自以为是地讲述自己来自北京,北京这住了谁,那住了谁,真有够烦的。很期待这个片子,但是真的很失望。只能说有一些可取之处,父亲这条线还是挺好的,这种无奈地妥协让我觉得有点涟漪。但是北花这个线像是没讲清楚似的,总感觉含了什么没吐出来,看着我挺烦的。
与《爱情神话》构成了京沪互文:都是没有正经营生、“靠房吃房”的中年文艺男,都有一个暧昧的女伴、一个出轨的前妻和一个拖欠房租的租客,都频繁提到一个过世多年的女影星……这究竟是要怪国产文艺片创作者们的想象力太单薄,还是要怪京沪文艺圈里的老男人们太相似。一些脑中弹幕:一对广东(新生儿性别比全国第一)夫妇跑到河北的孤儿院收养了一个女婴,该情节的可信度堪比《漫长的季节》里范伟能在荒野铁轨旁捡到一个健康的男婴;患癌的前妻说这里就是你和(杀妻的)顾城出生的医院;田壮壮在大领导们的御用疗养地放风筝;至于“一群中年京爷喝多了对着手机里移民法国的老同学哭着合唱北京欢迎你(甚至因为词作者被封杀而不敢唱原版歌词)”的噩梦场景,即便有人拿着工业鼓风机把我骨灰使劲儿往这个房间里吹,我都要飘到隔壁卫生间马桶里把自己冲走。
五颗星给一直放风筝的壮爷……
比《漫长的告白》好,最大区别就是辛柏青老师脱胎换骨,表演有突破。演一个深入骨髓的“i人”,让人能沉静地沉浸观影。北京城,无影塔,破碎的家庭与迷惘的人生,在父子的梦中无声和解。张律拍出了太多值得被铭刻的名场面,散落在中老年两代男人失魂落魄的游荡里。至少让人在看的时候,会暗自感慨是“masterpiece”的风范(尤其田壮壮的部分),即使回味起来有所不足。 /北影节
猫和路灯都有影子,我们和白塔却没有影子。没有影子的还有隔间买不起油的模特,巴黎飞不回来的老友,北戴河洗不脱罪名的父亲。爱和傻瓜同音,血管和蚯蚓同形。知道我在废墟看一朵野花,不知道他把大海当成家。父亲看交际舞浇发财树放风筝,北京欢迎你,这是有的人回不去的城市,我们却成了北京的孤儿。
7.0。《柳川》之後,不會再奢望有一部一氣呵成的《慶州》,但有此已足矣。對前作的演員陣容進行更換後,終於將大部分人的表演狀態調整妥當,這使得張律能更為自信地將春夢構造與異鄉視角進行徹底的在地化。生命連結伴隨著文學創作一同逝去,只餘下城市角落的空堂陋室和口耳相傳的隻言片語。生於斯,長於斯,卻因丟失形而上志趣的投影而平白地成為故鄉裡的漂泊者。於是,他嘗試在與世事的若即若離中尋找一片精神的流亡地,正如北戴河之於北京。
#Berlinale 73rd Wettbewerb #Berlinale Palast5-白塔之光,它占据着羊肉胡同post post咖啡大半的屋顶空间,也藏在住宅和医院的大白墙里,从元代建成便将礼貌京腔代表的优良美德种植在每个百京人甚至中国人心中;无影随形,光亮撒满每一个角落,一切必是敞亮的、端正的、无邪的,那是亲密关系间竖起的传统的道德的大白墙,是老祖宗留下的性压抑,是表达的无形障碍,也可以是流放不义之人的檄文所用的白纸,从那时到今日,从银幕外的审查到银幕内的审判;无处遁形,没有阴暗的影子也就没有逃避的港湾,父亲不会是,妻子不会是,也难有情人。白塔之下我们隔着什么彼此抚慰,在柳川互诉衷肠,在北戴河放飞风筝,在超越时空的长镜头中探访彼此内心的真实,在福冈式的结尾中回家。
不喜欢这电影,但珍惜在大荧幕看文艺片的机会感受1,中年男人的自淫。来路不明,失意失败的炮灰男,惹人怜惜。于是各种年轻女生投怀送抱,哲学,写诗,坂本龙一,不收房租,反复出现诗集,顾城2,复刻爱在,失败,台词经常在文艺与诡异的别扭间反复横跳3,对标上海之与爱情神话,但爱情神话里上海活得很好。在这里,似乎有一个另人怀念的北京已经随风飘逝4,父亲部分带有厚重与某种终极困境的述说5,小支线呈现出猎奇狗血八卦趣味,问与便宜前男友合租有无上床,前妻出轨被女儿看见等等6,小钟意外出镜7,北京欢迎你,这段反而触动,因为在我看来,像是在为十五年前的旧时代招魂。。。8,总体枝叶芜蔓散乱,氛围不错,背景生活市井细节可爱,但主要演员情节老跳出膈应人的东西,就是你刚想表扬它一下想,它就给你喂颗老鼠屎。
说不上多喜欢,也没有特别讨厌的地方,最开始一批影评出来的时候就很好奇说尧在片中割裂感太强的,看完就明白了,越能共情男主,越喜欢“京味儿”,就会越觉得欧阳文慧是跳的。扒拉完残羹冷炙把盘子丢进洗碗池,尧是洗洁精搓出来的泡泡,连悲伤都是没有影子的。政治隐喻似懂非懂,但看谷运来在雪天坐着就掉眼泪了。导演对准的那些人,精神世界都摇摇欲坠,像吱呀作响的椅子。他记录无法在自己的生活中坐下的人。
回到100%张律,即便是不再描写流动的东亚,多声部与跨境的元素也仍然存在于文本与人物前史中;而辛柏青不也正像是《咏鹅》和《庆州》的朴海日,被动的、永远在移动中(行走、骑车、坐车、开车而只在旅店等临时居所短暂停留)的幽魂,穿梭于当下和历史、现实和记忆之中,在白塔之下见证着城市过往和个人情感的“往者不可谏”,以及相当程度的失语吗?落泪的细节是,一开始“上官云珠”突兀地被与诸葛亮和司马迁共同列举,直到第一次走进父亲家镜头扫过墙上的贴画、电视里的光碟正播到《乌鸦与麻雀》的中段,才无比清晰地让我感受到过去的一切会在日常中渗透至下意识的语言中,而当唱起北京欢迎你的时候,昔日北京确确实实已经远去的悲伤也更甚了,或许长居北京的人更能感受到这一点吧,正如食指所写的那样,“北京在我的脚下/已经缓缓地移动”。
1、3星出头,但辛柏青升(挽)华(救)了整部电影,他自己估计演得也很过瘾,不用技巧全是情绪,那段冬奥重置版的《北京欢迎你》也许是他演艺生涯迄今为止最高光动人的时刻,别说把老穆唱死合情合理,我都差点被送走。2、感慨田壮壮导演还是那么会演戏,也感慨导演现在只能演戏。3、王宏伟、李勤勤、同学聚会里地产大哥等大部分配角的戏都很顺,唱歌的安娜好美,笑笑也好自然,这种小角色一旦成立,场景就不会显得过于悬浮或尴尬。4、辛柏青与王宏伟抽烟的夜戏,以及与田壮壮跳舞的两场也赞。5、辛柏青有多适合这个角色,就会愈发凸显黄尧有多不适配,能看出她已经很努力去够这个角色了,可惜《过春天》才更属于她,演员除非演技横到不讲理,不然有些角色就是无法契合。但这个选角确实犯难,想不到谁的脸和演技更适合,张子枫或周依然或许能试试?
不太喜欢,剧本的写法特像对对子,有着多个对倒关系和明显的缝合:与白塔对应的是望京SOHO二塔;与谷运来咸猪手冤情对应的是上官云珠自杀冤屈;与5岁父母分离对应的是5岁被送孤儿院;与巴黎老友故去对应的是小女友巴黎前任归来;与欧阳文慧的数码摄影对应的是南吉的洗印房;与母亲的墓碑对应的是妻子的癌症;与父辈的算盘对应的是女儿算数好;两次提到父亲手背的血管像蚯蚓;两个家中都有植物盆栽;两代男性净身出户;文慧姓名的重名…
基本上已经拍不出《庆州》级别的作品了,只剩自己模仿自己了,男主角都是照着朴海日演的。
四星半。在我看来是仅次于《庆州》的水准。“北京欢迎你”从未这般悲伤。通过一次摇镜完成一次时空更迭,或一次出梦,或一次想象。是一部明面上风趣幽默,内里却无比沉痛的电影。选角也是厉害,请来壮爷演父亲一角,实在太伤了啊!希望能在本届荣获大奖!@Berlinale73
3.5。白塔无影,情欲难燃。
中年男导演真是太爱中年男性了。1、电影中所有女性都对中年男主有意思。2、中年男性的爱情都是少女主动的,不关他们的事。3、中年男性婚姻失败是老婆先出轨。4、少女觉得辛柏青帅得像坂本龙一……导演对少女到底有什么误解?要不要向坂本龙一道歉?5、中年男性还是一个孩子,还受着原生家庭困扰。6、电影中唯一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是无用的,工作都找不到,只能趴在床上哭,需要中年男人拯救。7、导演对中年男人有没有嘲讽呢?严格来说有的,但不多。
.5 若带着与观看前作《柳川》同样的预设观感去观看似乎是难以进入的,愈发证明了《柳川》中将语境设置在异国并植入了语言和口音的异质作为叙事的基地是一种很聪明的讨巧行为,也只有在其特殊的情景下才能成立。在《白塔之光》中也存在一些口音的对比(对照组是北京话儿)但也仅仅只是作为日常的点缀出现在角落里,影片的重心还是处于对于日常的描摹上。一些对白或许真的是直白到“尴尬”,主要人物的状态也完全是类洪尚秀式的,这一些处理方式放在外语(特别是大家很熟悉的韩语)片中可能并不突兀,然而若用中文叙述则显得有些怪异,归根结底张律在创作的时候沿用的仍是在韩时期的思维,一种经过提纯的、人物之间用于构筑局部张力的抽象表达方式。日常的细碎被融进胶片机的过片噪音和顾城的诗句中,到最后确而只剩下无影塔矗立在一片白茫茫的中央。
前一个小时如坐针毡。我可能永远没有办法接受中年失意悲伤文艺老男人当个纯情闷葫芦,看着年轻女孩为她争风吃醋的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