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字鬼谈

潦草境界论：神经症人格的上升与堕落

——看《TheScribbler》 ——神经症·人格多元论·阴阳共生

文/空语因明

影片《The Scribbler》直译为“潦草者”，有意译为“魔字鬼谈”。这些名字对预测剧情几乎都没有多大作用。该影片是以神经症人格为语境的奇幻片，蕴含的是为反常正名的多元论立场。这种主题已经相当泛滥了，比如《飞越疯人院》之类。只是那种被正名的“神经症”应当采取隐喻的解释，而不是主张让现实中的神经症放弃治疗，毕竟现实并不奇幻。

【潦草者说】

该影片故事讲述一个患有多重人格分裂症的女子，来到一所公寓里进行自我康复治疗。在这所阴森脏乱的公寓里住着众多患有神经症人格的女子和一个男子，他们似乎并非在进行康复治疗，而是待在这个精神病院与世俗现实之间的缓冲地带，以此躲避消灭另类自我或不谐个性的威胁。这名患有多重人格分裂症的女子采用的治疗方法是“电击烧灼治疗”，即采用电击的方法将正常人格之外的其他人格毁掉，以此成为拥有单一“正常人格”的人，也就是所谓的“正常人”。在自我康复治疗的过程中，她发现有一个可以被称作“潦草者”的人格与她的“正常人格”之间处于阴阳相生的状态。与此同时，她所在的公寓连续发生坠楼死亡事件，这样，摆脱自身嫌疑就和找出作祟者这件事融合到了一起。最终，她在解决作祟者的同时，也达到了适合自身的人格状态：共生，在正常人格与反常人格之间。

该影片的叙事逻辑并非那么使人安心，尤其在它作为悬疑片的意义上，承担悬疑的那个理由似乎力度不足。不过，在它作为奇幻片的意义上，叙事逻辑应该没有多大硬伤。

【神经症的反治】

与现实的神经症患者不同，在此类影片中神经症隐喻着个性，这种神经症并非在主观上困扰着主体，而是从客观上压抑着主体，也就是说被组织成整体意志的社会在本质上被认为患有现实中的那种神经症，是神经症的激发方，而不是受害方。神经症的根源被认为是缺乏爱，而对于一个能够获得自我肯定的主体而言不会对缺乏爱而感到焦虑，不会自发具有神经症，但却可能被侵蚀主体的外在意志激发出对肯定的焦虑。这个外在的意志即不自然的社会，它期望人们爱社会，遵守大多数制定的规则，成为社会机器的零件；它担忧个体不爱作为群体代表的社会，于是本身不具有人格的社会为自身赋予了人格，并且将其当作“正常人格”，当作群体意志所要求的人格，或者至少是“大多数意志”所要求的人格。不服从这种大多数意志的个性被认为属于反常人格，是反社会的表现。

在该影片《The Scribbler》中，人格的正常与反常以书写方式的对立来表现。具有反常人格的她采用的是左右颠倒，前后颠倒的书写方式，并且还经常写出看起来毫无意义的勾划。与社会的正常书写方式相比，她的书写方式意味着对社会规则的藐视，并且潦草的勾划表现出社会难以忍受的无序感。与大多数不和谐的反常人格被认为是社会的威胁，“缺乏一致性，社会将滑向混乱”，而混乱被社会认为是秩序的对立面。

恰如“少数服从多数”被当作合适的选择标准，箴言“如果你无法改变世界（通常指被组织成整体意志的社会），那就改变自己”被认为是难以反驳的合理人格规划准则。在此类判断中隐含着如此的前提：进行选择或者进行规划的目标是达成一致性。但这在逻辑上并没有不可质疑的根据：一致性不是自然的结果，而是社会贪婪所致的目标。多数的决定未必善真，反而可能狭隘荒诞，多数对少数的压抑是一种粗鲁或专制。那看似合理的箴言，却可能是荒谬的堆积。

由狭隘的大多数所规定的正常人格，要求多重人格变得单一，差异化个性变得一致：以此对神经症人格进行治疗，促使神经症人格由反常上升为正常。这种人格上升的规划，符合群体的机械论目标。但它实质上却可能是“去人格化的目标”。在影片中，那个被称作神经症患者中唯一的正常人是个无人格者。这当然是个笑话，可也未必不合实际。

【人格多元论的悬置】

拥有正常人格反而可能意味着缺乏真正的人格，“当你意识到自己正在失去灵魂，则意味着你还有灵魂”。

固然“正常人格者”似乎具有难以驳斥的论据，不过，处于多重人格分裂状态中的人拥有正常状态难以否认的认识。

在该影片中，当神经症治疗师说，“得到治愈和被社会接受是同一整体的两面，缺乏一致性，社会将滑向混乱”；这时候，那个女患者引用一句话说，“混乱只是用来称呼尚未理解的秩序的”。混沌学致力从混乱中发现秩序，而且是有成果的。所谓混沌的价值并不必然次于秩序，而是会在时空中发生逆位。

“右手未必理解左手的所为”，但这并不能得出右手有理由消除左手的结论。两者之间的正常与反常是相对而言的，难以理解未必要断然排斥理解，“应对的方式是要学会欣赏对称的重要性”。消灭个性之后，共性亦将枯竭，毕竟共性本身就是空洞的，只是由于大概率个性压抑了小概率个性之后才变得显著。

影片为隐喻意义上的神经症辩护，实际上是在确立人格多元论的立场，而这对于公共生活领域而言，意义是在宣扬民主制中反对“多数暴政”的信条。

【阴阳共生】

如果说秩序藐视混沌，一致性克服差异化所根据的是某种机械论哲学信条，那么人格多元论所根据的就是某种有机论哲学洞察。

“多重人格”在隐喻的意义上是一种普遍现象，每个主体都处在这种状态：阴与阳相生相制。该影片在这里明显采用了天朝的“太极阴阳”观念。只保留阴面或者阳面的意图是病态的，可能就此磨灭自然的人格，解决之道在于达成阴阳共生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