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一直是个厉害的角色,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一个是太阳,一个是人性。”但是他就像一把带锈的钝刀,半捅半砸的闷闷一刀,硬生生的把生活切开,连肌理内脏一起扔到你脸上。《漂流浴室》、《坏小子》、《空房间》均是对白很少的电影,每每看过,都要花费很长时间消毒清理,包扎伤口,防止破伤风。
之前没有写过他的影评,《春去春又来》很像是“尊者的棒喝”,一棍子下来,顿悟了的立刻大喝一声。可能和最近的状态有关,浮躁、烦乱,无法忍受长时间的对话,强迫自己关注毫无意义的事件,想要冲进人群却又一边极力抵抗,一边打着鸡血一边消极阴沉,两个极端在同时发力,找不到出口。
大师并非凡人,小徒弟一心只想得到那个女人,冲出寺庙,老和尚说:占有的欲望,会导致杀生之祸。30岁的时候,小和尚回来了,报纸上登着杀妻在逃的通告。他眼神凶悍,满心愤懑,痛苦不堪。他半哭半嚎的说,为什么她要骗我,她说她只爱我一个人,但是她跟另个男人跑了,我无法忍受。师傅说:“有时候必须放下一些喜欢的东西。你忘了,我们喜欢的,别人也会喜欢。”
世上的东西,本身是没有悲喜的,一切烦恼都由心生。痛苦、喜爱、欢乐、离别。。。。只需领略它,不去占有它,烦恼自然消除。如果能放的下,那么世上哪一处景致不是为我而存在的,哪一个良人不是为我而遇见的,不得即大得,无欲无求,静静欣赏这美景浑然于天地之间,内心自然安定美好。
老和尚对他的惩罚也是救赎。在少年时期,小和尚为了满足自己的欢乐,把石头绑在小鱼、青蛙、小蛇身上,看他们奋力的挣扎着行走乐不可支。第二天,老和尚如法炮制,在少年身上绑上巨石,少年痛苦不堪,跪地求饶。师傅说,那你去看看昨天你折磨的那些动物,取下他们的石头,不然,罪恶就会像这块石头一样,一直背负在你的心里。看到小鱼和小蛇的死状,少年痛哭流涕。
而后刑满释放的那年,小和尚回到寺内,依旧用巨石绑在身上,举着佛祖的石像,费劲辛劳爬到山顶,将佛像至于山顶。他终于将自己的罪孽放下,完成了救赎。那么是否,当我们的内心不堪重负的时候,可以用身体去承受呢?这种内在能量的转化和消耗,也许是非常靠谱的做法,内心能影响身体的行为,身体也能反过来作用于内心。
想一个人去沙漠。
在《雏妓》之后的作品几乎已经全部看齐,而07年的《呼吸》还在翘首以待的时候,确实是长久未看金基德了,影视美学课给了我重温金基德的机会,而影片恰恰是他承前启后性质的《春去春又来》。
与大多数人一样,认识金基德从《漂流浴室》开始。这部被媒体无知地打着“情色”的旗号吸引观众的片子,让当时观影经历并不十分丰富的我看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以至于整个晚上满脑子盘旋着片子里的场景,最后在黑暗中楞是流下了泪。看完片后,能够这样让观众身心难受的导演是不多的。可能对于普遍稀少台词的电影天生有好感吧,我先遇见了蔡明亮,然后就是金基德。
金基德出生于不幸的家庭,经历十分丰富曲折。最终学历是初中。虽然他毕业于农业大专,却因为学校为非正式学校,而未获得学历。有过5年的部队生活,转业后未找到过收入稳定的长期工作。30岁时,为了追寻自己的美术梦只身去了法国,在欧洲学习生活的2年时光使他的生活经历更为复杂充实。96年开始写剧本,当导演也只是心血来潮的想法,处女作《野兽之都》虽然已有了相当的暴力成分,但并非震撼之作。直到《鳄鱼》的出现,所谓“问题导演”的名号在他身上开始熠熠发光。
金基德的电影基本是对不幸苦难底层人物的描写,但在表达上显然超越了韩国的国度及民族,显露着无法轻易模仿的大胆与独特。每部片子的选景、素材与细节无不透露着他的美术功底,以及所展现的不同一般的人生观、价值观与自成一套的哲学理念,这些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们这位国际性的高产(每年一部半的速度,96年至今已有16部长片作品)又高质的韩国导演曾经的生活历程。
《春去春又来》看到第二遍才明白其实只有佛学的表象,其本质依旧是人生与命运的思考。“欲望”、“轮回”与“救赎”的主题本来便是老金的专用。幼年和尚用石头去绑鱼、蛙、蛇结果被老和尚用同样的方式绑住了自己,很多人认为这是一种对于“杀生”的惩罚,其实是老和尚在教小和尚学习如何去自我救赎;少年和尚与女施主发生了关系,也全在老和尚的预料之内,同时正是老和尚治好女施主重病的唯一有效的方法,这里也没有对与错的区别、没有佛教观念的束缚;小和尚为女子离开佛家仿佛更脱离了一般的佛教伦理。老金是要更深刻地探讨潜隐于人性内部的纠结与反复:柔弱与刚强,敦厚与暴戾,平和与偏执,善良与邪恶。在整体的叙事进程中偏离原有的“立地成佛”的故事原型,而更侧重以叙事变奏暗示人性较量的艰难与曲折。
与蔡明亮一样,“水”依旧是老金的主要使用意象。首先从场景的选择就可见一斑。一大片被群山包围的湖水,虽然与老金以往片子中蕴含无数能量的海水略有不同,但仍然有毫不逊色的震撼之感。场景的安排非常有意思,一间小寺庙一年四季漂浮在平静的水面上。“水”是欲念的象征,佛家讲求无欲无求,但老金的安排显然在暗示,欲念是人的本能,任何东西都无法关住它。年轻和尚喜欢进入水中游泳撒欢,在面对少女施主的时候也是用游泳的方式发泄体能和欲望,在与少女偷偷上山野合的途中,水涨没了道路,欲望喷薄而发。而历经世事的老和尚从来懂得控制好自己与水的距离,不会轻易逾越。
与“水”相仿,蛇从圣经里开始就成为了“欲望”的代名词。影片中也出现了多次。少年和尚最初也是在两蛇交尾的场面下萌发了最初的性意识。
另一个有意思的场景,就是庙宇里面的隔间无墙却有门。很容易理解,“门”是常规的通道,而越墙却不走门则是违反常理的行为。少年和尚“越墙”的行为也只因为经受不住少女的诱惑。
片中共有三次人物流泪的场景。壮年和尚杀妻后回来企图自杀、老和尚圆寂前、以及后来送婴儿的妇女在佛前。老金都用纸与布遮住了他们流泪的脸但能看清他们流下的泪水。泪是心中悲苦的流泻,而以老金的哲学,生命的悲苦来源自身的欲望,所以泪可以直接理解为欲望从身体的流出,此后便是解脱。
可以说,在这个片子里,老金的意象使用是最为丰富和复杂的,这可能造成了该片看上去玄之又玄的重要原因。他借鉴了佛家的学说套用在自己的理解之上,不得不说是十分高明的。片子最后的部分,中年和尚重负登上山顶修炼是种相当终极的自我救赎方式,全部由金基德亲自完成,他确实是位身体力行的电影者,极好地统一了电影的艺术性与社会活动性。
借用四季表达人生是非常妙的选择。将夏季与秋季作为人最动荡的时期,情色和暴力的因素全部注入在这两个集结。经历了世间普遍的爱恨情仇,在冬季冰封,孕育了下一个春季的重生。这次,“轮回”的主题变得十分明朗。而这种轮回并非只是在讲述一个人,一个季节便是一个人生阶段,每一次小和尚的出现其实也都可以看成是不同的人处在这一个阶段而已。
看惯了老金以前的片子,特别是我这种将《收件人不祥》和《空镜子》封为“神来之作”的影迷初看《春去春又来》是十分不习惯的。该片2003年上映,在此之前是以《漂流浴室》、《收件人不详》与《空镜子》为代表的极端狂暴虐心的作品,之后的作品仿佛明显的平和下来,尤以《空房间》为代表。所以说《春》有承前启后的作用。但他从来不会让人轻松地看片,对于人的自然本性的深刻挖掘和艺术表达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春,始发。小和尚虐待小动物并非要展示人性之恶,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善恶观,一切皆有他的心性而起。人性本善还是本恶?我一直坚定的认为人性本无,人的心性的本初是空灵的,它可被环境无限的塑造,通俗的说就是人是社会性的。小和尚虐待小动物非善非恶,缘而已。缘聚,事物就自然而然的发生。至于老和尚教育小和尚,只是为了告诉他“众生平等”。
夏,躁动。小和尚与姑娘之间的故事,我还得说,缘而已,事情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老和尚从来没有否定过他俩的行为,只是告诫小和尚,情欲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欲望,包括占有欲(对物的欲望)。欲望本身也并无善恶,但是欲望将周遭物化了。禅宗说的是诸法空象,不生不灭。通俗的讲,它要做的就是修到人的原点,回到最空灵的状态,剥离物质的实我,留下精神的空我。最后小和尚搬走佛像,其实就是精神的我从小和尚中分离出来,留下了物欲的我。
秋,寂灭。个人很喜欢影片中的秋天,一个从狂躁复归安静的季节。小和尚将佛像复位,也象征着他重新拾回精神的我的开始,用尽气力刻完《心经》才使他心性平静了下来。最后山不转寺转,寺转山不转的灵动非常非常的美。这个境是老和尚的。这些年老和尚的牵挂只有小和尚,此时这段尘缘已尽。一切的景象都由心而动。老和尚真正进入了精神的我的境界。缘尽,圆寂。
冬,新生。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和尚是曾经杀妻坐牢的小和尚。为什么长相不一样?诸法空象,物质的我不重要。它可以是和尚甲,可以是和尚乙,可以是青蛙,还可以是一尊佛像。只要精神的我存在即可。而精神的我可以在天地之间的任何角落,在山头遥望湖中寺的佛像便是我。其实全片几个姑娘也都是物欲的一种表象。对和尚来说无论是景还是人都是物质的外表,无关紧要,那么此时蒙面女的面庞在剥离的物质外表后,就露出了精神我的佛面。这一切都是站在和尚的角度。最后和尚完成了剥离物质我,留下精神我的升华过程。
又一春。对于小和尚是又一新的旅程,轮回。对于中年和尚,所谓四季,不过心生之境。
最后附上《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以春开始,以春结束四个季节,三个人像一则略带机锋的禅语万事万物都溶在里面而我们能领悟多少? 青山,古潭,佛寺在这如画的风景中再喧嚣的心,此刻也平静如水……春暖花开,万物勃发在这最美好的季节小和尚却背上了一生的枷锁人之初,真的性本善吗?在这样清幽的环境中怎么也会结出恶的果实…… 夏日炎炎欲望的诱惑让小和尚平静的心狂乱不已小和尚无法打开那扇门终于闯破了那看不见的约束这一刻,沉静肃穆的古刹已没有他的容身之地……面对欲望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被蒙蔽双眼?在小和尚划船离开时老和尚默默的念着经仿佛早已知道这是他的宿命…… 收获的季节在红红黄黄的树叶间小和尚带回了佛像也带回一身的血腥那些“闭”字能遮蔽五官,却遮蔽不了纷纷攘攘的心鞭打,捆绑对他来说或许是种享受吧肉体的痛苦真的能冲淡心中的煎熬吗?波若波罗蜜心经让他虚脱,也让他解脱老和尚向他挥挥手而这,竟是一场平静的诀别 雪与冰的季节来了冰层上的古刹依旧只是多出一股苍凉的气息小和尚再次踏上湖面他己经不再是他没有了狂暴与愤怒沉默的开冰,诵经为了赎罪去身上的罪孽,过着平静的日子 冬天又变成了春天小和尚也变成了老和尚沉重的石磨,磨破的双脚,怀中的佛像当他终于抛弃枷锁,在山巅打坐时是否真的大彻大悟像那尊佛像在高处审视着芸芸众生但是他身边的另一个小和尚已经在走他走过的路一个轮回结束了另一个轮回开始了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那个湖,那座寺不就是我们社会,我们的人生吗?少年,青年,中年,老年不也正是四季吗?虽然我们可能会大彻大悟但时光已无情的流过无力改变什么……只能寄托于下一个轮回而下一个是不是也就是这一个他们的宿命跟我们又有什么不同吗?……
固定的景和漂泊的人,爱欲情仇与四季交替,本不连贯的春夏秋冬,成为生命轮回的标志驿站。恪守良久的无形房墙在月夜下被轻易撞破,兽欲驱动中,符号门便沦为无用,所谓与世隔绝以独善其身,到头来还不是不堪一击的虚禅。历尽红尘方得归空,俗世是一趟弯路,却非走不可。→2018.7.24二刷。
四星半 作为人类,我们可以轻易地把弱小于自己的小生灵玩弄于鼓掌之间,而让我们背负上命运之石的,又是什么?人之初,性本恶。在人的本性面前,佛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
春是生死的负重,夏是情欲的勃发,秋是因果的了断,冬是自我的修行。水上浮庙宇,人间化禅境。如果是我身处如此胜景,恐怕早就欲念全消了吧?金基德果然是个只执着于讲自己故事的怪咖。
万物苍生没变,心变了;眼鼻口耳闭了,心没闭。你将你的佛放在哪?是随手可触的案台上,是遥不可及的远山上,还是你的心里?
arte观赏之风景片,轮回,顿悟,都说有禅意,那是装的,个人不喜金基德,矫情。
又一春里,童僧直接把石块塞进小动物嘴里,从直接度和伤害度上说,都比往小动物身上绑石块更严重,而且他比前一个春里的童僧从作恶中获得了更大的乐趣——金基德强调了他的傻笑。此一细节足以揭示人类的无可救药和恶之走向。
不能再好了!
里面有佛教“轮回”的概念。是否也说明人类劣根性的从不改变:杀戮,欲望。拍的很美丽,像水墨画般幽静雅丽。
金基德代表作,目前看过的最有禅意的电影。关于轮回、人性之恶、因果、救赎、觉悟。不入世怎能出世,不经历怎能领悟,不遭苦难怎能修行解脱。摄影和音乐美得让人心碎。春夏秋冬,鸡猫狗树,鱼蛙蛇龟,苦集灭道,水上孤寺,地上心经,无墙之门,无形之法,蘸水练字,负石致远。(9.5/10)
这无疑是金先生最好的一部电影。生的轮回,代价竟然如此沉重。有人说,金基德就像一个执着的苦行僧,背负的东西太沉重。以至于走到顶点时,只剩下他一个人。老和尚自焚那一刹那瞬间升华一切。金基德最后自己上阵,在冰天雪地中拖着石磨前进,他到底是在拍电影,还是在拍他的人生?答案自在他心中。
“木盛则春,火盛则夏,金盛则秋,水盛则冬,四季交替,冬去春来。运命之石、轮回、业报、修行、顿悟、救赎。你将你的佛放在哪?是随手可触的案台上,是遥不可及的远山上,还是你的心里?”
一个花和尚的轮回和救赎。
金基德身体素质真好。
太難看了。好好說話。
概念先行的电影做到这部是极品了吧。这是美工决定影片风格的绝好例子。还是喜欢“夏”一段。至于“冬”一段,金基德确实疯了……
画面很好,精神却没有很好的领悟到~~
每个人都会回到自己的起点……
春天里的罪恶和忏悔,夏天里的欲望与情爱,秋天中的生与灭,冬季里的重生与不屈,再到春的又一次延续,爱恨情仇、生离死别,人于世俗循环大约如此。8.2
春之杀戒,夏之色戒,是因,秋之罪孽,是果。冬之修行,是救赎之道。又一春又是杀戒,是轮回。可见金基德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难怪要疯。
金基德算是一个优秀的二流导演,模仿能力很强,原创能力偏弱。他最好的作品都有出处,《春夏秋冬又一春》模仿裴镛均的《达摩为何东渡》;《收件人不详》模仿今村昌平的《猪与军舰》;《空房间》模仿若松孝二的《无水之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