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别哭

    同性恋与性别错乱者的区别估计连当事人都会分不清，更不用说带有偏见的外人了。举个例子，若某女A喜欢某女B，很可能有好几种情况：1、A是Les，以一个女性的视角喜欢同样做为一个女性的B；2、A是Les，但是和B有T、P之分；3、A在心理上不是les，她是自认为自己是男性（性别错乱）而去喜欢做为女性的B……这些分类和人心的复杂程度相比算是最理想化的，况且以精密的逻辑分类并不能达到皆大欢喜的完美境界，当事人除了受到环境的恐吓之外，还受到由来自内心深处对自己的不认同感造成的迷惘。大而化之的所谓同志电影大多以猎奇心态窥伺这一团体的隐秘生活，少数严肃的思考大多停留在“为同志求生存”等口号上。而深入的探究人类内心奥秘的行为则常常被浅尝则止，人类像鸵鸟一样不愿看到自己的本心，并创造某套道德规范强迫他人不去碰触这个心理禁区。

    我一直在想女主人公（一位性别错乱者，在众人面前假装男性）在暴露了自己的女性身份后，为什么会被男性强奸甚至杀害。由于这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所以排除了编剧戏剧性的因素，只能从我们自身——人类——找原因。之所以把对象扩大为人类，是我认为这是心理层面的问题，而不是社会层面的，仅仅用“歧视”来解释显得单薄而力不从心。

    人类总是有一种“强者的压迫虚荣”心理。例如，总体来说，人类对于老鼠是一个强者，所谓强，必是两方比较的结果，若只有一方，便无从比较。所以对于强者来说，他在乎的是弱者的表现，只有弱者表现得垂头丧气，他才能感受到最大程度的快感。所以在平时，如果老鼠表现得畏畏缩缩，我们便心安理得地视为正常；如果哪只大老鼠敢大摇大摆地从我们面前走过，我们便会感到震惊甚至愤怒！因为我们做为强者，弱者的无所谓态度甚至逍遥自得便是对我们最大的侮辱！其实对于老鼠来说，这才是它们最本真的生活状态啊！

    片中的女主人公就是一个敢正视自己内心的而大摇大摆的老鼠！这是我所赞赏的生活态度，她坚决否认自己是同性恋尽管她喜欢一个女孩子，这是因为她有自己的生活理想与生活方式，她也对自己有清醒而坚决的认识，她大胆而奔放地承认自己在内心是男性。这无疑触怒了强者，大胆奔放决不是弱者应有的表现，这是对强者的侮辱，并最终招来杀生之祸。性取向少数者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心理上和历史上的弱者。所以对大部分人来说，他们必须畏畏缩缩地活着；对大部分人来说，容忍他们并不难，理解他们也不难，因为“容忍”和“理解”只需要一个正常人的同情心；对大部分人来说，最困难的是摆脱强者的姿态，还原人类内心最纯洁的情感平等，真正地把另一人的幸福当作应得的幸福，不管他是怎样地幸福着的。

    可以说女主角对于生活的态度是超前的，她看到了人类幸福的实现方式，她以最本真的情感活着，所以注定她不见容于这个还未进化完整的残缺社会。最后她被强奸并杀害，是强者的一次丧心病狂的报复，他们再也无法忍受弱者可以活得这样潇洒了。他们强大，但必失败。如果说对女同姓恋者的强奸是比谋杀更骇人听闻的犯罪，那么对女性别错乱者的强奸则是对人类最大的否定。强者的报复行动本身便已经否定了他们自身存在的合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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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andon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
他帅气，时髦，浑身散发年轻的气息，和俘获少女芳心的荷尔蒙。
他认真地和女孩们牵手，调情，接吻。俊男美女的画面总是那么养眼。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在生理学上，应该被称为“她”。

Sexual Identity Crisis。性别认同危机。
很小的时候，Brandon就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是一个男孩子，却要生活在一个女孩子的身体之中？
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不喜欢柔顺的长发，不喜欢隆起的胸部，
于是他剪断长发，束起胸部，换上男装，
他更不喜欢月经，但他无法让它停止，
那是残忍的讯息，重复提醒自己，不是真正的男孩。

他喜欢女孩子，这当然不是同性恋。
这是两性之间最原始的吸引力，
是亚当的肋骨，是伊甸园的蛇。

他离开林肯，来到法奥斯，结识一群伙伴，
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个女孩。
她叫Lana。
她有一头美丽的金发，她有德州最蓝的眼眸，
她的睫毛很长，轻轻颤动起来像是蝴蝶在扑扇着翅膀，
她的歌声很孤独，像是在后视镜中，看着夕阳缓缓落下。
目光交缠的一刹那，他的世界被Lana点亮。

Brandon去便利店买卫生棉条，偶遇了在外闲逛的Lana，
他注意到Lana的手划过前台廉价的蓝宝石戒指，
于是悄悄拿走那枚戒指，套在Lana床前，小奶牛的耳朵上。

Brandon和Lana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他用相机捕捉下她的各种瞬间，安静的，疯癫的，专注的，闲适的……
他们谈论着孟菲斯，憧憬着小镇外的世界，
他们在柔软的草坪上，亲吻，爱抚。

Lana察觉到了Brandon极力掩饰的不同。
面对Brandon在女监中的坦白，她只说，
我不在意你是一半猩猩还是一半猴子，我要带你出去。
她还说，我知道，你是一个男孩，我知道的。

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么残忍的一段？
Brandon被扒光衣服，Lana被迫直视他的下体。
周围的声音不断响起，怪物，变态，恶心……
Lana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麻木到沉默的Brandon看到另一个自己站在门外，
一动不动，就那样静静看着，眼里是疑惑，是绝望，是一片空。
我试着闭眼，他仍然在那里。

接着，昔日伙伴Tom和John强奸了Brandon，
他被按在车上，脸贴着车头，木偶一般承受着。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冰冷而绝望。
我知道在那一刻，Brandon就已经死了。
他是一个男人，一个异性恋，他厌恶和男性肢体接触，
他们却轻而易举冲破他最后一丝尊严，
只因为在生理上，他是个女人。

真正杀死他的不是1993年12月31日那颗冰冷的子弹，
而是身下被Tom和John一次次的撞击，
和报案后警察故意的细节询问。

Lana抱着死去的Brandon，
1994年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了他们身上。

Brandon，别哭。

    这个发生在1993年的真实故事曾被拍摄成纪录片《The Brandon Teena Story》，并于1998年金马国际影展做过放映。一个想做男人的女人，其易性癖身份在无法得到社会认同的前提下，故事自然不可避免的走向悲剧，真正的凶手正是当地所谓遵纪守法的“良民”。
    然而偏见是无所不在的。金伯利•皮尔斯在纪录片《影片未分级》中提到，《男孩不哭》之所以被评为NC-17，除了暴力和强奸镜头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兰娜的性高潮时间太长了。在一个主要是由男人制作和导演电影的国度里，性场面的中心通常倾向于男性，或者说，他们（我想不只是MPAA）认为电影不该将注意力集中在女人的高潮上。这个扯淡理由让人怀疑评审的阴暗心理。《断背山》创造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句型，走唯美的抒情路线，并没有太多尖锐的情感与现实世界的交锋。《男孩不哭》则告诉我们：丫吃饱了撑的，别碰别人的断背山！

这部片子拍得比较早，反映的故事也很早，发生在1993年。

实际上，Brandon不是同性恋，甚至也不是跨性别，而是Intersex，中文译为间性人或双性人。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留意到，在片中，Brandon说自己的身体同时有Boy parts and girl parts,但是TA的身上女性的特征更加明显。TA自我认同为男性，做男性装扮，喜欢女生。但是在当时，甚至到现在都还要承认自己有“性别认同错乱”。

间性人（intersex）指的是：
       解剖特征不符合常见男女标准的个体。间性人可能在染色体、荷尔蒙、内外生殖器、第二性征等诸多方面不同于标准的男性或女性状况。间性状况可能在出生时即被发现，也可能随着身体发育才逐渐明显。
       一个间性人可能自我认同为男性、女性或两者皆非。一个间性人可能是异性恋、同性恋、双性恋，无性恋等。

这个世界很多元，性别并不仅仅是男女两性这么简单。

    这部电影，被美国《娱乐周刊》评选为九零年代十大同志电影之一。但我并不认为这部电影是一部同志电影，因为同性恋往往是认同自己的性别角色的，而Brandon并不这样。如果非要确切来说的话，Brandon更接近于易性癖。那么。他到底是什么，同性恋还是易性癖抑或阴阳人？其实他是什么都无关要紧。导演想要表达并非只是一种另类的爱情，那只是一种映像层面的表相。我认为电影的最终目的，在于揭露问题和引起省思。
    疑惑从Hilary Swank扮演的Brandon Teena一出场就已经开始。这个十足英俊男生相的人，为他剪头发的男人说：若你是你男人，我会想跟你上床……于是愕然。什么，他是个女人？不会吧？不是男人为什么要扮男人？心理变态还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们满腹疑问。
    如果用一句话来交代，那么这是一部“关于一个患有‘性别角色危机’的女子寻找生活和真爱”的电影。所谓的性别，就是指男人女人。具体一个人是男是女，则决定于这个人有没有睾丸或卵巢。而社会对于人类的性别角色，用象征来表的话：男人是力量和强大，女人则是敏感和温柔；用角色分配来表，男人是支配和胜利的理性权威角色，女性是依附和被动的感性脆弱角色。默认法则是，生理结构决定性别角色。人类社会不接受怪物，哪怕是因为先天因素造成的阴阳人，最终也要通过诸如变性等手段来确认自己的性别角色。
    而Brandon的问题在于，他是生理结构是女性，心理结构却是男性的。他是如此渴望成为一个男人，头发剪得极短，束胸穿男式衬衣，又在下体装上假男性阳具等，总之是尽了一切可能把外表、装束、言语和行为等统统伪装成男性，然后出发去酒吧泡妞，干所有男人都会干的事。但Brandon并不是个受过伤害乃至产生了某种心理变态的人，他只是极其强烈地渴望自己是一个男人，并把这种渴望付诸于行动而已，他不愿意接受自己是一个女人。对此，Brandon的解释是，他有性别角色危机。他是女人，可是他想要做一个男人，这对他本人来说可能没有什么，但如关系到他人及社会，便是一种危机了。从这一角度来说，不管后来电影会怎样发展，Brandon的不幸却已是注定。
    若你是你男人，我会想跟你上床——这句份暗示了Brandon表兄弟的身份，暗示了他的同性恋身份。同性恋男人喜欢男人，那么Brandon会得到怎么样的待遇呢？表兄弟的那句话已经表明了，他还是不喜欢Brandon这个假男人，不管Brandon装得多像，假就是假，作不得真的。后来，当Brandon被酒吧女孩的哥哥追杀的时候，表兄弟吼说：你不是个男人！错在你不是个男人……他明知Brandon的问题所在，可是他并不认同Brandon的追求，因为在他观念里，Brandon就是个女人。女人就是不能像男人一样去干别的女人的，这便是他给Brandon的答案。一个讽刺的答案。
    如果这个答案还不够说服力的话，那么John 和Tom的加入则让这个答案坚定和强大起来，并且手法残忍。这两个曾视Brandon为好朋友的男人，把他们的怀疑诉诸于粗暴的手段来获得真相，他们把Brandon拖进房间，撕掉他的衣服脱下他的裤子，你到底是什么？John吼着问，一脸痛苦的Brandon只有掩面哭泣，你到底是什么？男人还是女人？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说到底，只是一个不被上帝宠爱的可怜人而已。
    一个女人想要做一个男人，结果会是怎么样呢？John 和Tom的行动给出了一个答案。Brandon离开Lana家后，他们强行把他塞上车，带到偏僻处，脱下了他的衣服，轮奸了他——他的生理结构已经决定了他在男人眼中的女性定位。不管他的心是不是男性的，他被轮奸了，他就是一个女人。觉得受到愚弄及前女友Lana竟与Brandon相好而恼怒愤恨的John用他卑鄙的身体，证明了Brandon不是一个男人。那在女人眼中呢？来自Lana母亲及好友的异样眼光，也给出了答案。Brandon被男人和女人同时抛弃，成了一个怪物。
    看得出导演是充满同情的，如同Brandon被强奸后带到医院时替他做治疗的那个女医生。她说：我相信你！但是，这个医生仅是作为一个女人同情着另一个被强奸的女人，并非是对Brandon所自认的男性角色所遭遇的种种难堪和痛苦表示同情。偌大的地球，竟然无处可去，最后导演只好无可奈何地让Brandon死了——特别地悲剧和伤感地，被John 先枪击后刀捅而亡。
    仔细想来，双性身份无法得到社会的认同，Brandon注定只能死掉，Lana注定得孤身上路。这个道理，就如同在《金刚》中，金刚为什么会死掉一样，因为现实的人类社不能也不会接受人兽的结合。所以Brandon和金刚一样，最终都被男性杀死，留下一个哭泣的女性爱人无语问苍天！

真實的射殺，有拳锤麻袋的簡潔。瞬間由人轉物。生熟手，有天分與否，決定了動作場面的乾淨度。分外地覺得人死如燈滅。啪，沒了，或者，掙扎，還是沒了。

冷硬的電影裡，還是允許有俗套，專心處理幹練的暴虐就成。無論是騷動的侵犯，血濺的槍擊，古典式的格鬥，務必要呈現冷兵器時代力與反作用力的重量，再現各種古典力學的真理。配樂最好是算了，紀錄片的故意不動聲色。話說現在哪部電影還敢全片放出交響樂趕著觀眾的？二十一世紀了呢，早從無聲到有聲，到失聲了。

這片未免有些涇渭分明，前半全溫情，後半全暴虐。布蘭登被拆穿的那場，如同點上連環鞭炮。暴後追暴。很刺激。導演手法乾脆，不過當然，有種震驚與同情在裡面。以至於我想哭過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