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片子是才华和才华的正面交锋,很残酷,片子的水准和余的诗比起来不是差了一点半点。
要拍余的离婚,是个好题材,重点不是再去重复朗诵和欣赏诗歌,重点不是空镜无数。重点是追问完整是什么?婚姻是什么?自由对现实生活的重要性?成名后应该如何?重点是以上所列和更复杂的情感维度创建,重点是父母、丈夫、余都在诗歌之外,生活之内被立体的呈现,不同的价值观都在据理力争的各自输赢。片子虽然要讲的是婚姻,但在导演的镜头语言下是含糊的,犹疑的,需要借着诗歌壮胆,以至于我很多次想问片子到底试图说什么?如果只是要说余的三观超屌,我感觉来个访谈也是够了,但如果是要素描人艰也要拆的命运克星和求爱勇士,那么给余身边人提出的有效问题,捕捉的动人角度就太少了,结果连累余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人物形象都有些浑浊。
我脑中回旋的问题还有村子里对余的成名和离婚怎么看?父母是否承受了许多闲言碎语的压力?孩子呢?即便不方便面谈,是否也可以去电聊聊对父母的婚姻及分开的想法?我认为,展现一种格局更高的价值观时,不是要去贬损其他的价值观,而是给足发声的机会,让观众看见更全面的对比,而后是观众自己的思考推动自己和邻人走到更好的地方。
ps:余的诗好到什么程度?就是基本每一首都会有句子让我默默复读一次,然后感叹,这也写得太他妈好了。
最开始读余秀华诗歌的时候,我并没有在意她身体上的缺陷。我只是看到她写的爱情,是“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是“我身体里有一列火车”,是“我坐在房门口,看云,看书,看他的后脑勺”,是“我只拿一朵花请求打开你”;她写的生活,是“我想起有多少日子耽于薄酒”,是“我躺在水面之下,听不到任何声音”;而她写的疼痛,是“一个人,就是一个下沉的过程”。读完之后,我想,在人生当中,希望发生的事情,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应该都被写到她的诗歌里了。
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她,了解她,懂得她。我看到网络评论上的各种评价,关于她的疾病,她的婚姻,她的艰难,我更惊异了。我一直下意识地以为,文学总是属于某个特定阶层的,而从她的经历看来,并没有这种限制。从那时起,我的思维才开阔起来:能够创作出好的作品的人,只有一个特点——就是对生活有深刻的感悟,其他的,大约都是我们为其添加的标签,不应该被任何人承认。但我对她的认识,还是浅显的,浅到我觉得不应该去看别人对她的评价,来影响我对她的判断,我宁愿安安静静读她的诗歌。
直到我看到《摇摇晃晃的人生》的宣传片。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真实的声音,看到她真实的动作和面部表情,她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口齿清晰、身体灵活,只能含混不清地说话,嘴巴不自主地歪着,身体好像随时都在被人击打着,一拐一拐。我听着她念自己写的诗歌,我突然觉得,她的人生,应该比我想象中更难。
我现在身体健康,但是年轻的时候却遭过不少罪。我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半个脸部面瘫。因为受凉的原因,左侧的面部神经从刚开始很难动弹,最后发展到完全没有任何知觉。那段时间,我以为自己真的治不好了,我刷牙的时候,嘴里含不住一口水,水会从嘴唇的左侧露出来。那段时间我都不敢笑,因为有一次和男朋友走在路上,实在忍不住笑了,他说,你别笑了,笑比哭还丑。好在后来经过针灸、电击的治疗,几个月之后完全康复,但是不得不说,我也体会了,身体有障碍的生活,多么艰难。
所以,我一听到余秀华读自己写的诗歌,我就哭了。我也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感慨她的艰难,也许是同情她的遭遇,也许是略有一点感同身受。这种哭泣,一直没有停止。放映厅的灯关上之后,我就开始默默擦眼泪。
如果有人说,余秀华的成名是因为她身体的缺陷和农民的身份,一定会有人用她的才华出来辩驳。但是人们也应该承认,她的身体和身份,是早早就与她绑在一起的,谁都拿不掉。当我知道她的出身时,也曾经是震惊的,用了很长的时间才理解清楚这个问题。但是对于余秀华来说,这个问题应该是不可规避的。
她应该在太多的场合中遇到这些直指她身体和身份的问题,昨天也不例外。一个年轻灵动的女生站起来问她:如果能够为人生做一次选择,她是会选择做一个健全的正常人,还是像现在一样?余秀华反问:你觉得我现在哪里不好?对方只能重新措辞说,不是觉得她不好,而是问她有没有想过更完美的人生。余秀华说:美丽正常的身体,他们都有,但是他们都不会写诗。
叹服于她的睿智之余,我想起她的那句“我从不后悔我的降临”。我想,从十几二十分钟对她的观察来看,她真的是从未对自己有任何的自卑,反而都是自信和感激,她自信自己有这样的才华,感激自己生命的存在,这便足够。我想,以她的聪明,不会不知道在社会上有一些人对她的好感是同情,有一些人对她的关注是猎奇,而只有一些是真正懂她。但是她,还是用她最真实的态度回应这一切。
我不由得又想起我自己。我出生在县城的家庭,高中到市区读书的时候,自卑到骨子里,总觉得自己好像低人一等。于是我开始学着像城市里的人,说一些城市的话,用一些城市的东西,做一些城市人做的事情,逐渐也不记得自己。直到近几年,看到绿妖、邓安庆、沈书枝,他们写自己在小镇或农村的成长经历,我才意识到,这一切原本都是人生的财富。
在这个世界上,人的降临本身就是幸运的事情。它不应该因为地域,因为疾病,因为财富而横生出任何别的意义。我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是世界给我们的礼物。至于打开盒子之后,看到的是什么,都由我们自己去想象,或者,去创造。
电影中对一件事进行了大篇幅的渲染,就是余秀华离婚的事情。她的前夫应该是家长招来,安排入赘的,为了照顾她,照顾这个家庭,才成为这个家庭的一份子。然而我第一眼看到她的前夫时就知道,她所有浓烈的情诗,应该和他的关系都不大。真正能够让她动心的人,一定不是这个样子的。果然,她说她们之间没有爱情,她要离婚。她不顾前夫说她背信弃义,也不顾母亲说她铁石心肠,更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或社会的评价。她应该只想说,这段婚姻里没有爱情,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所以让我离婚,让我解脱。
旁人将她的离婚与她的成名牵扯到一起,用难听的话说,她有名有钱了,就要把照顾自己二十年的丈夫一脚踹开。但是我们必须得承认一个事实,精神的独立总是建立在物质独立的基础上。很难说,如果余秀华没有成名,没有钱,全家人的收入还是要靠丈夫打工收入,她会不会隐忍一辈子;但是当她有自己的经济实力时,她就理所应当保全自己的独立,她可以选择给前夫赔偿,给自己的父母金钱安慰,这一切的前提也许是她有了自己的经济独立之后,才能够实现的。
在电影里,余秀华说,下雨的时候,田地里的路很泥,但是他从来没有接过她回家,从来没有牵手把他送回家。在电影里,只要看到他们俩单独同框的镜头,大多都是争吵和耍无赖。但讽刺的是,离婚之后,两个人坐在车上,彼此的笑容反而最轻松。一起回家的时候,走在路上,余秀华说,你扶我一下,于是他的丈夫挽起了她的手。哦,那时,已经是前夫。
看完电影之后,和朋友聊起来,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对我们这些毕业不久,还处在单身的小青年身上,常常有各种被催婚的事情发生。在这样的事情当中,我的想法都和余秀华一样,我们并不排斥婚姻,而是希望能够在婚姻里拥有爱情。而长辈们的想法却是像她的母亲一样,有个完整的家就是好的,人就是为了别人而活。真希望我们能像余秀华一样,坚守自己的一些准则。当初她结婚的时候,想来也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而对我们来说,或许选择能更多。我们应该都希望对抗,但是又害怕对抗,但是在我们能够选择的情况下,还是要对抗那些我们不喜欢的因素。
说起所谓的对抗,最近刚好看了李银河老师对网络节目的一项新规定的评论。李银河老师的大意是,在这个时代,性本身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性需求和温饱一样是民生的大问题,这理应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似乎不应该成为众矢之的。同样,在余秀华的诗歌里,也有很多关于性的描写。她笔下生花,让人们觉得性爱真的美妙,这是不是应该是我们对性爱的正确理解?而不应该只是一味禁止,我以为那样只会让更多人对它出现理解的偏差。
写完这个励志鸡汤的小标题,我恨不得把自己拖到厕所里去打一顿。但是打了一顿之后,并没有想到更好的说法。我想表达的,大约是这样的意思。不论我们用多大的平等去看待余秀华,她仍然是一个身体残疾的人,她的人生的确是有某种客观的不完美存在的。这种不完美,应该是一种客观存在,而不被任何人评价的。同样,对我们很多人来讲,我们的人生也是不完美的。我们没有完美的心灵,没有完美的身世,没有完美的家庭,没有完美的伴侣。但是这些,都也只是一种客观存在,不应该成为阻碍我们的力量。
余秀华选择了用诗歌的方式,她说,诗歌是她在摇摇晃晃的人生行走时的一根拐杖。每个人是不是也都有自己的呈现方式?是不是也可以像她一样用尽力气去写诗?
前段时间,我开始写简单的小说。本以为以自己的视角和经历去写,会简单一些,但是当那些事情在脑子中打转时,我觉得我的大脑已经难以承载。那些我放不下的人和事,奔涌而来,还没有写够一千字,我就已经落败。我虽然不大相信励志那套,但是一听到余秀华的声音,看到她的诗歌,我就想想,难道我能比她还艰难吗?终于能够落笔写了下去。
最后我表示,我是一个不常看电影,也不懂电影的人,完全是冲着余秀华去看的。但是这种人物纪录片让我很感动,至少我看的时候,没有强加感和压迫感,不像别的电影一样总是试图逼迫我接受电影中呈现的现实,这部电影只是在陈述,在记录,我好像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和余秀华相识了一遍。真心感谢导演。
层层叠叠的麦田中间,匍匐着一条长满绿色荒草的路,余秀华摇晃着身体,吃力地走过去。
她上身白衣,下身牛仔裤,像是一叶在狂风中起伏的帆。
这是纪录片《摇摇晃晃的人间》的第一个镜头,伴着余秀华的诗句:
首先是我家门口的麦子黄了, 然后是横店, 然后是汉江平原。 月光里静默的麦子, 它们之间轻微的摩擦, 就是人间万物在相爱了。
我读余秀华的诗不多,但读过的都很喜欢。她的诗有一种向上的生命力,像是从残缺的身体里钻出来的。
有憎恨、有偏爱、有卑微、也有孤傲。
余秀华的“诗”,要和她的“人”一起来看,就像是看《红楼梦》里十二钗的判词,字字句句都是自己的命数。
一直期待着有人把余秀华的故事搬上大荧幕,终于,等来了范俭导演的纪录片《摇摇晃晃的人间》。
范俭也凭借此片获得了第29届阿姆斯特丹国际电影节的评审团大奖,该奖项被誉为纪录片界的奥斯卡。
盛名之下,更让人多了一份期待。
影片讲述了余秀华成名后的生活,主线是她和丈夫的离婚官司。影片不断在乡村与城市两个空间切换,拍余秀华的孤独,拍她身份的焦虑、压抑的情感。
应该说,范俭遇到了一个难得的好题材。
可是坦白讲,他并没有把握好这个人物。要不是余秀华本身的鲜活个性在支撑着全片的观感,这必然会沦为一部平庸的作品。
究其原因,主要两点:素材的匮乏和视角的缺失。
两者都是硬伤。
作为一部人物纪录片,应该从一个特定的拍摄人物身上,拍出普通人的挣扎和普世的情感,由特殊到一般,由孤木见森林。
比如《杀戮演绎》,拍的是印尼大屠杀中的刽子手,拍他们在多年之后,还洋洋得意地重演着当年杀人的场景,这够奇葩,但最后,我们看到镜头前的杀人者,全身颤抖,几近崩溃,他问导演:“难道,我当年真的做错了吗?”
再比如《少年小赵》,拍一个90后的五毛,整天穿着军装,背着军挎,挥舞红旗走在大路上。你和他聊天,他不会好好说话,满嘴的政治标语,这也够奇葩。但最后,他的老家遭遇了强拆,小赵看着推土机在捣毁自家的院墙,忍不住落泪。
这就是人物纪录片的魅力,从一个特殊的人物身上,看见永恒的东西,比如“人性的回归”,比如“荒谬信仰的崩塌”。
要完成这样一部纪录片,并不容易,需要“预判”和“时间”。
作为导演,要有眼光去选中一个有趣的人物,并预见到在他身上可能发生的一些变化,然后静静地、不加介入地等待。
这其中,预判,就是视角;时间,就是素材。
我们可以先看一下拍摄时间。
前文中提到的《杀戮演绎》,导演冒着生死的危险,前后拍了8年;《少年小赵》也拍了4年,影片跟随小赵从高三升入大三,从青涩走向成熟。
而《摇摇晃晃的人间》呢?只拍了1年的时间。
当然,我们并不能简单地用时间指标,来评价一部纪录片的好坏。但这至少说明一些问题。
记得在采访中,范俭也提到过,由于余秀华的爆红,每天挤在她家的媒体有十几家,轮番上阵,范俭只能去抢余秀华的时间来进行拍摄。
如此一来,能够拍摄到的有效镜头,就更少了。这也直接影响了成片的效果,在短短88分钟的片长里,反复出现特写、吃饭、采访、行走……大量的重复镜头,都是“素材的匮乏”导致的。
时间短,素材少,人物就很难立体。
比起素材的匮乏,“视角的缺失”是更严重的问题。
记得范俭在采访中,聊到《摇摇晃晃的人间》的主题:一个关于女性身体和情感欲望的故事。
但落实到具体的文本上,这条脉络却极其模糊。这与素材不足也是息息相关的,以至于影像根本无法支撑起主题的表达。
而影片最终呈现给我们的,只是一些不成系统的、碎片化的观念。
比如:直男视角对女性的物化。
最典型的是一场戏是在研讨会上,男诗人们个个神采飞扬,意淫着女诗人的创作心理。
还有在饭桌上,余秀华的丈夫向朋友抱怨妻子的无理,朋友训斥道:“女人就是猪,只靠你会哄。”
还有:余秀华在城市与乡村之间的进退失据。
影片基本是在这两个空间里交替进行的,我们看到,回到乡村的余秀华是自在的、踏实的,但在观念上,她又与身边的人格格不入;她似乎是向往城市的,但身在城市中的她,又显得局促,处处被人消费。
这种走不出又回不去的尴尬,始终在纠缠着她。
还有:身体局限与内心欲望的水火不容。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挫败感,“心比天高,身为下贱”,是为人的宿命。
这一点,在余秀华身上,尤为明显。
她在采访时曾经反复说过,她到现在都无法接受自己的残疾。她多想在说话时,表情不要那样扭曲,但就是做不到。
后来,她写诗,出名,赚钱,离婚,活得越来越自我,但每每想到身体上的残疾,还是会彻夜痛哭;追求喜欢的男人,遭到拒绝,她还是会归咎于“谁让我是残疾人呢。”
这种外在的成功依然无法掩盖的内心的失落,是这个人物的悲剧所在。
应该说,上述这些表达在片中都有涉及,但全都若隐若现,浅尝辄止。
其实,只要扣紧任意一条线,用尽可能丰富的影像去呈现,都是不错的。
可惜,《摇摇晃晃的人间》呈现出来的,却是一个摇摇晃晃的主题。
范俭在采访中说,曾经想把这个纪录片,拍成一个关于诗人的片子。就像吉姆·贾木许的《帕特森》那样。
巧了,我也想推荐这部电影。
《帕特森》讲了什么呢?
讲了一个巴士司机的日常,从周一开始讲,一直讲到下一个周一,周而复始。
而每一天,这个巴士司机的生活都大同小异,早晨被闹钟叫醒,起床,上班,开着巴士驶过固定的路线,去老地方吃午餐,下班,吃晚饭,遛狗,去酒吧,回家睡觉……日复一日,波澜不惊。
你肯定会很好奇,这有什么好看的呢?
别着急,听我讲啊。虽然每天的生活差不多,但这个巴士司机有个与众不同的地方,他酷爱写诗,会随身携带一个小本子,记录下他偶得的诗句。
于是,生活也就在他写诗的过程中,变得不那么一样了。
这个电影在讲什么?
其实这部电影在告诉我们,究竟什么是诗人。
诗人不是一个标签,不是一种职业,更不是文艺青年的伪装,它甚至不需要被外界认可。
当你用一种诗意的眼光,去看待身边的世界时,你就是一个诗人。
就像片中的帕特森那样,他每天的生活看似一成不变,但他却总能在平淡中,发现流淌于时间裂缝中的诗意。
而这部电影更奇妙的地方在于,它对观众提出了同样的挑战:只有你用诗意的眼光去观看,才能发现影片中暗含的诗意。从内容到形式,这部电影都在践行着“诗意”的表达。
回到余秀华,她也是这样一位诗人。
我至今都很难忘记,听她读自己写的诗。那首诗叫《我爱你》:
巴巴地活着,每天打水,煮饭,按时吃药 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 茶叶轮换着喝:菊花,茉莉,玫瑰,柠檬 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 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 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这人间情事 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 而光阴皎洁。我不适宜肝肠寸断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 春天
首发于微信公众号:人生多别离
“有年轻人居然是不写诗的?我难以想象。”李诞和许知远吃饭的时候这样说。
他难以想象年轻人为何不写诗,我难以想象为何一个说着“开心点,人间不值得”的佛系年轻人会对其他年轻人不写诗这样耿耿于怀。他发微博,推荐大家看完整版的《十三邀》,以免被剪辑版呈现的效果误导,他在意大众的眼光,他写诗,他“活给别人看”。
“活给别人看”也是纪录片《摇摇晃晃的人间》中余秀华的母亲反驳她时说的话。余秀华想要和结婚二十年的丈夫离婚,她母亲强烈反对,这是余秀华那首《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在网络走红的半年后。
又一次在饭桌上说要离婚,她质问罹患癌症的母亲:“你是活给别人看的还是活给自己看的?”,她母亲毫无犹豫:“活给别人看。”
而在余秀华看来,爱情极端重要。2014年到2015年间她的诗中“爱”字出现了140次。出名后她去香港参加节目,她坦言:
“一个女人没有爱情就是巨大的失败。那种真爱、肉体和灵魂,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爱情离我太遥远。”
“你现在甘心了吗?”主持人问。
“不甘心。”
那时,她还未和丈夫离婚。每次和丈夫尹世平说起这个打算,他丈夫总会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哪里做错了,这二十年挣钱养家,抱着对残疾人的同情和余秀华在一起,余秀华还要什么?
余秀华甘心的是做一个“荡妇”。她不要当中国的狄金斯,不要做自己能力之外的对残疾人的关爱,她会对坐在她身边参加余秀华诗歌研讨会的男人赤裸表白,甘心把出书赚的钱都给丈夫只求一个离婚。
在余秀华眼中,出名后的离婚愈发艰难的同时也因“有钱能使鬼推磨”而变得简单。她怕很多事,大多都是爱情里的,她怕自己无法承受把所有的爱都给同一个人后带来的不可预料的后果,也怕人们会议论她有钱了就把丈夫踹了。
但她还是选择了活给自己看,距离二十周年结婚纪念日还有十天的时候,她和丈夫离了婚。拿到离婚证的时候,她一路都在笑着,“真好,结婚二十年还可以离婚。”
“你高兴吗?”导演问尹世平。
“有啥子高兴的。我还有气(生气)”。
余秀华指着同样笑着的尹世平说:
“你看他笑成那样子,还不高兴?”
领完离婚证的当晚,尹世平搀扶着余秀华走过石子路,她曾在诗中抱怨丈夫嘲笑泥泞路上摔倒的她,为这些细节的伤害感到愤怒,而对这个“说话不清楚,走路不稳,狗屁不是的女人”来说,这晚的搀扶,可能是她离爱情最近的一次。
李诞说年轻人不写诗,横店的中年农妇余秀华在写;食指说她不关心农村疾苦,可她就是苦痛本身。再看她的诗,文字都有了她不清楚的发音和不稳的脚步,周围是啄食的鸡和夏季的风。
如果不是诗出了名,余秀华可能就只是深海下忍受无聊婚姻的普通的残疾人。诗改变了她,改变了她的家庭,也许也在以某种方式改变着读过她的诗的人。
只是不是没有代价,不是没有更多的“凄凉”,靠在城市酒店窗户边的余秀华,依旧怕很多事,很多的热闹都和她无关。只有和母亲的争吵还真实,被说冷血,再回击,余秀华仍然在和生活抗争。
只是最后的最后,像余秀华说的,对一个人来说,领奖不能带给她长久的欢乐和愉悦,而爱情,仍是她求而不敢得的东西。
和丈夫离婚,母亲病逝,夏季的风中,余秀华穿着带圆点的黄色连衣裙和绛紫色的凉鞋,卖力搬动肌肉组织语言写诗,摇摇晃晃的人间,诗是她的一根拐杖。
· 有意思的一点是,纪录片选用的配乐之一是电影《机械姬》的插曲Ava,海报和专辑封面也有几分相像:一个是裸女侧卧地上,一个是机械姬侧卧地上。
KK,
你@我说喜欢我那句诗里的暴烈情绪,瀑布汗。其实写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个梦的记录而已。心目中好诗的标准其实很模糊,但起码该是有意识的非商业化的创作,不是简单的长句分行,并且,有一个让人过目难忘的核。
前一阵子,《夜行》终于面世。自己设计了封面,那只浓黑夜色里望月的猫也算种自况。终于在这摇摇晃晃的人间刻下了一点痕迹,可自己仍是一只为生计垂头喘息装疯卖傻的猫。诗人,这个桂冠从来没敢想过,更没料到它会给自己带来困扰。
最近遇到的所有人,熟悉的和陌生的,都会语气古怪地叫上一声“诗人”。大多数人事实上对诗毫无兴趣,敷衍的客套和虚假的恭维过后只好问上一句“卖得如何”,这个问题比在食堂里当众背诵代表作还要尴尬。极少数人听上去满怀恶意,询问这些诗是不是利用了加班时间和酒局的间隙挤在纸上的,只能苦笑不答。写诗的人在许多人眼里病得厉害,但即使自戕,也不需要别人递来毒药。
还有极少数人——比如你——会真诚地提到某个句子,这才是唯一的一点荣耀,就像自己的孩子突然遭到赞美。
想到笑起来面庞抽搐的余秀华,只要有读者提到她的诗,即使是那句被嚼烂了的“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她脸上的皱纹都会毫无节制地荡开。
诗人,这个于我而言尴尬无比的称呼对于她,是唯一的救赎。或者反过来讲,在诗人几乎沦为纯粹贬义词的今天,她的出现像个扭转乾坤的女娲。
前一阵她来如是书店做活动,没去膜拜,虽然确实曾被她的诗句深深吸引。有些句子太真太好,剩下那些雕琢显假的,也秒杀许多著名诗人强迫别人赞美的代表作。
她的消息不断灌入耳朵,不同于《他们在岛屿写作》中对王文兴一天几十字的自虐式写作过程、周梦蝶修行般的文学生涯那种充满了尊重的展示,关于她的报道主题总是猎奇。出卖苦难这件事情总让人难以接受。
好在,她并不在意被贴上一切标签。残疾、“放荡”和“看上去无害”的特质为她提供了一条横行于日常文学圈外甚至体制外的缝隙,而她自己从不克制出走的渴望。门很窄,但走出去的愿望太强烈了,就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等了五百年才捞到一根救命稻草。出来了,天下就是她的。
陈导和康导非常想看余秀华的纪录片《摇摇晃晃的人间》,于是开启了“众筹点映”这个神奇的模式。不必依赖院线,只要发起人的欲望够强烈,纠集到近百个同类,星级影院的大银幕上就出现了嘴歪眼斜的她。逃出来的余秀华成了高光女主角。
片子的某些画面很美,为了表现一个弱势身体和强势灵魂共处的纠结对立,用到了许多表现手法,几乎不是暗喻而是明示。非要讨论技术,它几乎包含了纪录片能够犯下的所有错误,不过余秀华这个人似乎本来就集人间瑕疵于一体,迷失的影像和谜样的主角居然达成了另类的和谐。
余秀华的世界有两个。
一个是“活着没意思”的家庭层面。气质迷样“高贵”的濒死母亲和忍辱贪财的奴性丈夫,这些配角在片子里被压得很扁,乡村生活遮掩下,他们被主角的光芒碾碎成背景的尘埃。她作为一个与庸常村夫格格不入的女人,一个不被廉耻心羁束的女人,在现实中的称呼只会是怪胎、婊子和精神病人。遗憾的是影片放弃了深挖,只是完善着大众需要看到的走出孤独与困境的坚强女性形象。
另一个是轮转不停的光鲜秀场。虽然那些耍猴般的场合尴尬而悲哀,但她居然压得住台。也许是因为已经被围观了一生,比起那些恶意的、嘲讽的、怨毒的目光,浑浊的镁光灯已经提供了足够的温暖和表达自由,哪怕它虚伪而短暂。不过KK,回想起来,哪个我们喜欢的伟大诗人和剧作家不是被误解和嘲弄一生后才真正不朽的呢?
这片子貌似正统,观感却古怪而难以言喻。就凭这点倒也值得一看。
这几年诗歌搬上银幕的例子印象最深的还是《路边野餐》和《星际穿越》,前者让人不得不承认世界上有些诗意的东西自己永远无法触及,而后者强迫你面对着宇宙和全人类的命运大声朗诵诗篇,很有意思。
这部片子里也有多处“强引”了余秀华的诗句。
近来读她的新诗越来越没有感觉了,也许并不是她越写越糟,而是原始震撼过后摸准了她的痛处。其实大多数诗和诗人不可评说,只有个人喜欢与否。如果不是为了凸显自己,人们为何要去评判可怜或者强大数倍的人呢?她自己在片子里也说了,并不认为自己的诗值得研讨。
人类不该生活在黑暗森林里,不必那么急迫地绞杀冒头的同类。
那天在沐着落日余烬的山顶,本想作诗纪念的我们哑口无言,最终决定成立一个教海星爬山的组织,也许那会是一个伟大的诗社。
也许我们和余秀华都是向死而生的海星。
小米
俺是豆瓣第一个看过此片的人哦!导演说拿到了龙标,大家要支持哦!
片子好看只在于余秀华是一个生命力顽强的人,思路清晰,内心敏感,面对难题对答如流,不惧任何场合,有幽默感,会撩汉,有作为人的尊严和纠结。至于拍摄方式,很一般,拍得太快太急,素材有限,那些大特写太庸俗,人物活动空间单一,访谈式的把导演问问题的声音剪进去这种就太电视台,太套路了。
实际上,之前对余秀华完全不了解,大概也只听过这个名字。在上海电影节看了纪录片《摇摇晃晃的人间》才对这个人的认识稍微清晰了一些。相比她那些诗,更愿意看属于生活的那部分,那些日常的对话,同样充满诗意,个别细节看到好一阵感动。能找到一个帮你暂时忘记身体缺憾的方法,其实挺开心的。
不得不说,导演选余秀华这个题材,就等于拿到一张致胜王牌了。什么表现手法啊,什么剪辑技巧啊,在余秀华耀眼的个人形象下都变成了小儿科。这个女人太纯粹鲜活了,泼辣热情得像一盆开水,恨不得从大屏幕里泼出来。办完离婚后的交谈及搀扶走夜路的情节挺动人的,没了婚姻束缚的两个人反而亲近了好多。
太棒了!范俭是少有的在纪录片中有如此生动的电影语言的导演。余秀华在他的镜头前展现出了自己的不同面,一会儿是那么幽默、一会儿又是如此无助,一会儿是如此渴望爱情、一会儿又是这样孤单、凄凉。有很多人看余秀华带着一种健全人对残疾人的俯视,其实不得不说余秀华比你我、比大部分人都活得更明白。
从文字的掌控力中长出了对生活的掌控力。
很有魅力的女人
观感没问题。字词组合所引发的诗意,与女诗人所寄身的现实,由始至终都是无法消解的矛盾。然而,过于强大的余秀华,并不需要纪录镜头或创作者去熨帖保护。如果说,类电视纪录片的技法尚是个人选择,但关注一个人物对象,片子拿出来有点太早。余秀华的家庭与她真实生活的另一面,真的还不够丰富。
对这部电影倾注的感情,早以超越了电影本身。希望我们都能在摇摇晃晃的人间里坚强地生存,骄傲地绽放。
非常好,推薦。朋友在籌劃四月底到五月初在美國西岸幾個大學的放映、座談,朗誦會,導演和余秀華都會來,能去的可以留意下。Stanford, Berkeley, UCSF, UCLA有場次。
余秀华在片子里自己都说,作为残疾人想让自己表情在说话的时候自然一点,摄影还给这么多面部大特?很明显导演是带着意图在拍,点映后的小短片里把余秀华和她母亲称作“角色”,角色是可创作的,她俩可是活生生的人呐
我要嚼一点具体的苦,才尝到活着本身的甜;我太不同了,所以能看到凡俗是多么幸福。
只有一个问题:摄影机的介入究竟有没有可能影响到了余秀华的选择?
犀利又不失温情。范俭的镜头语言真好,作为一部纪录片,拍出了诗性,也把现实的荒谬剥了个透。映后见面会差评,15分钟,没有观众提问,还花了很多时间给guest。7月2号开始全国点映,导演说会再来上海。
余秀华还是有意思,但实在不喜欢这个视角,一副要将她与世界整个对立起来的样子。里面有意无意地把所有诗人、记者、编辑等“文化人”角色都拍得特别造作可笑,好像就是在说啊这个世界是跟你格格不入的,快回去找你的荷塘与麦地吧……明明人家很爱这繁华世界啊!
情书片,范俭写了首诗给余秀华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摇摇晃晃。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苟且。你摇摇晃晃来到人世间,身体里的火车却不会错轨,允许大雪、风暴、泥石流和荒谬。有时你是生活的一条狗,有时生活是你的一条狗,出名要趁早,诗印成了钞票,才能和眼前的苟且离婚
余秀华怕风怕水,怕六十岁还没跟尹世平离婚,怕被命运甩下来粉身碎骨;她又不怕脑瘫不怕蜚语,不怕被说成荡妇,不怕背负义无反顾凋残的孤独。她是渔网网住的小鱼,婚姻是网兜,困住她扯淡的人生;她是荷叶的一尾游鱼,诗歌是空气,让她不至于窒息。她臭骂我草破鸡,却有着给范俭念诗的孤高浪漫的灵魂。
点映见面会:1、主持人:“您觉得这部纪录片拍的是真实的吗?”余秀华:“我觉得你作为一个主持人问出这种问题就很不专业,作为一部纪录片不真实还叫纪录片吗?”2、观众提问环节,某观众说了大概800字的观后感后,余秀华:“我觉得你这个问题有点过于长了。”
四平八稳。山沟沟里飞出一只高唱“女权”的凤凰,先天残疾没有削减她的锐气,反而给了她执着追求爱和性的胆气。她值得我们认识与称道,因为她敢于跟桎梏中国五千年的旧思想抗衡,因为她敢于坚持自己内心最原始的呼唤。